呼吸滞住了,一口气闷在胸膛里怎么也上不来。纷乱铁蹄声陡然静息,高亢痛苦的马嘶声响彻天际,人群中的惊叫声后知后觉地接踵而至。
李淳一什么也听不清,视线中只有宗亭闭上又睁开的眼。那眼眸光彩骤黯,神情中却不见痛苦,他甚至对她笑了笑,确认她还活着,黯淡眸光里不禁流露出安心来。她仿佛听到他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盛放着的所有担心,此时终于可以放下。
她想说话,但张了嘴却出不了声,因缺氧而昏沉的脑袋疼痛无比,被踩断的臂根本抬不起来。她顿感肩头一沉,紧紧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也松弛下来,忽有杂沓脚步声逼近,终于有人将压在她身上的宗亭抬走,耳边便只剩下贺兰钦的声音:“没事的,你不要怕。”
他俯身查看她的伤势,悉索又杂乱的议论声就回荡在上空。有人匆匆跑来,固定了她的手臂后,便将她抬上了板架。李淳一模模糊糊睁开眼,余光只瞥见有人亦将宗亭抬了起来,急急忙忙往另一边去了。
场边火光仍跳跃,鼓声却止歇,夜风将计分旗吹得烈烈响,月亮悄无声息隐入云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愈来愈远。熟悉的无力感牢牢制住了李淳一,她不知宗亭是否失去了意识,也不确定他的伤势,她甚至连想一问究竟的力气也没有。胸腔像被碾碎,连呼吸都痛得很,血腥气翻涌上来,将仅存一点意志也冲垮。
一场制科球赛,激昂开头,却混乱收尾。多数人不知所措,只一小部分人忙着处理这突发事件,而女皇稳坐不动,面色则差到了极点。她看得格外清楚,李淳一落马之际,宗亭几乎是罔顾一切冲了过去,将她紧紧抱住,为她挡了那无情铁蹄。
见得这一幕,女皇脸色几乎瞬变。男欢女爱是一回事,愿为对方去死是另一回事。意识里将对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就已不是少年时期简简单单的懵懂情爱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她预料得更坚实、紧密,甚至透着近乎绝望的固执。
他几乎是用本能去救李淳一的。
女皇在原地枯坐,不远处跪了一排举子。他们刚从击鞠场上下来,额头甚至还冒汗,但此时却个个脊背生冷,生怕女皇大怒。
女皇的确怒火丛生,这些人竟敢算计到这上面来,实在胆大包天!但怎么治?怎么查?难道将今晚的举子们都重新黜落吗?月下击鞠是科考传统,危险与刺激并存,诸人心知肚明,何况球场上无君臣,亲王上场更没什么好顾忌,出现这种事全可推给意外,想追究也无法深究。
诸人屏息不言,火光将女皇的脸照得一片肃穆。她安静得可怕,眼眸中一点波澜也无,教人摸不清她真正的脾气。
她身后坐着的元信此时也不开口,先前一直撺掇李淳一上场击鞠的那位南衙将军也不言声,都是静观其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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