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公房外乌鸦呱呱啼叫,偏偏寒风肆虐门窗都紧闭,守卫更是不许黑禽随意乱窜,乌鸦便蹲在窗口与卫兵对峙,等主人出来。可惜它主人此时腿上枕了一只庞然大物,并无法起身去接它入内。
夜随更漏一点一滴深,案上铺满制科策文,曾詹事硬撑着往下看,几次差点看得睡着,便不由撑额嘀咕:“写得倒是华美,却都谈不到点子上,如此之辈,还是不要的好。”言罢提笔判第,将策文丢进手边一只箱子里,又开始看下一卷。
李淳一大约是受了寒,嗓子有些不适,偶尔节制地咳嗽一阵,阅卷时却是十分精神。公厨深更半夜送来杂馃子热茶水,曾詹事得了深夜补给,顿时回了气,抱着茶碗咕咚咕咚饮尽,拿了杂馃子边吃边继续往下看。
李淳一饮了几口热茶,想揉揉发麻的腿,手刚垂下去,便有一只手伸过来将其握住。李淳一迅速瞥了眼对面的曾詹事,低下头去,看懂枕在她腿上的家伙要什么,便伸手拿了一只馃子悄无声息地递下去。她发完善心,又接着看面前策文,刚要提笔判第,却又被抓了一下袍子。于是她搁下笔,伸手端过茶盏递下去,就在她又要伸手拿杂馃子之际,曾詹事霍地也将手伸过到馃子盒里,抬首盯住她问道:“殿下是养了一只猫吗?”
李淳一不置可否,只抓过盒中最后一只馃子,煞有介事地低头吃起来。
曾詹事被抢了杂馃子略是不悦,又道:“宗相公已睡了许久,是打算到何时才醒来呢?”言语中多有不满,又暗藏一些暧昧揣测。他个子不高,上身脖子更是不够长,偏偏就是瞧不见长案对面的情形,倘若他够胆子,早就探头去一瞧究竟了。
可有些事到底是能想不能做,曾詹事想通这点便索性放弃揣测,无可奈何地继续阅卷。但意志力到底熬不过年纪,在更鼓声响起时,终于笔一搁肘一塌,整个人趴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毫无风度地打起鼾来。
李淳一忍住咳嗽,低下头去,用唇语对已经醒了的宗亭道:“相公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起来做事。”
然宗亭却恍若未见地再次合上眼。他许久不曾有过好眠,今日这地方算不上舒适,甚至冷硬得教人浑身酸痛,但他却睡得极好。哪怕先前住在吴王府,也不曾睡得这样安稳过。
他贪心地想要再待一会儿,将这久违好眠留存记忆,李淳一却无情无义地挪开了他的头,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本王腿很麻。”宗亭这才坐起来,睁眼睨她,伸出手臂用唇语道:“殿下枕着臣胳膊睡觉时,臣从未抱怨过胳膊会麻。”
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她饮了一口茶道:“并非一回事,相公的手臂是送上门的,而本王的腿是相公强行占用的。”言罢将装了策文的箱子推给他:“相公该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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