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说中了他的谋算,半明半暗的灯火下,男子俊极无匹的面容突然渐渐泛白。
“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父皇有没有精力来陪你们玩这一局。”热茶蒸腾起的水雾袅袅之间,寒亮冰封的双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皇太子眼底深处漫出一缕哀悯。
阜崇临想在皇帝死之前改换东宫,可是“荆丹”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以皇帝的病体,哪里有这一口气来吊!?
阜远舟身形一僵,难掩错愕,他在冷宫待了九年,虽然德妃对皇帝念念不忘,但他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只有怨恨没有亲情,这些年又和阜崇临斗得昏天黑地,他的确没有太多地留意那个疾病缠身的帝王的情况,在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他也用最短的时间为母妃、刘曼甚至是刘家布置后路,却从未……
如果皇帝在他沉冤莫白时驾崩的话,这个脱离预料的意外能够毁了阜远舟的全盘计划!
“三个弟弟中,论才能,论智谋,论坚忍,本宫最看重就是你,不过,最让本宫失望的也是你。”阜怀尧的话,不紧不慢,像是在思量着用怎么样一根稻草压弯这个文武高峻的傲岸男子。
这句话让满腹心思打转的永宁王一怔。
字如铁石撞击,回响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皇太子的眼神比铁石还冷:“锋芒过盛,妇人之仁!”
阜远舟不由地辩解:“臣弟何时……”
“帝位之争如同博弈,只有能用的和不能用的棋子,你居然为了德妃和刘曼分散实力,被各个击破,现在竟还弃帅保车,远舟,你的脑子只剩下儿女情长这些废物了吗?”母妃又如何?未过门的妻子又如何?想要做皇帝,就不能有一丝弱点!
近乎严苛无情的责备让阜远舟微微激动起来:“难道皇兄觉得臣弟应该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吗?”德妃养育他二十一年,表妹刘曼不仅照顾冷宫里的他,更为他说服身为礼部尚书的外公,得以掌权礼部,两人更是情意相投,阜远舟怎么可能看着她们和刘家蒙冤而死?
狭目之中蒙上一层阴影,“本宫只知道,她们很快就会死在你的庇佑下。”
阜远舟脸色一白。
“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品性仁德礼贤下士……如此锋芒逼人,不知收敛,无怪乎崇临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在你风头最盛的时候还有所顾忌不敢倾力扳倒崇临,落得今日的下场,空有满腹经纶一身抱负,却为女子受牢狱杀身之灾,”阜怀尧蓦地横手一扫,案几上的茶杯狠狠砸向牢门,杯击玄铁,碎瓷四溅,他泪痣妖娆,也掩饰不住那满身阴霾,“远舟,你实在太令本宫失望了!”
放凉的茶水并不烫,阜远舟却只觉得飞溅在脸上时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帝王权术,都是眼前这个高岸冷漠的兄长亲自教导于他,多年交疏,阜怀尧对他的责问里没有了当年恨铁不成钢的温情,只剩一眸失望到底的冰冷。
阜远舟不禁有些茫然,他护着自己的母亲和心爱的女子,难道这样都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