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生不是随口一说,是真想出这份钱的,他爹娘走的早,自和严思勤结婚,他就把严老爹夫妻当自己亲爹娘来孝顺。但严思栋说的也对,农村人都讲究个养儿防老,这时候正是需要儿子的时候,儿子要不出钱,传到外人耳朵里好说不好听。“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赵良生真诚的说道:“晨他娘也是爹和娘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的,按理我们也该尽一份孝心,要不这样,爹的医药费咱不偏不倚,每家都出三分之一。”赵良生有这份孝心,严思栋也不和他争执,钱的事就算是这么定了。赵良生坐了这么长时间,人也算是歇过来了,他站起来说道:“我先去咱爹家一趟,去给他们拿换洗衣服去。”“我和你一起去。”严思梁紧跟着站起身。严思栋也跟着站起来,挥手道:“你俩去吧,我换身衣服,一会儿找你们,咱们一起去医院。”老宅子是一栋略显破旧的瓦房,严思勤姐弟小的时候,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过得热闹,慢慢的,孩子们长大成人了,在农村,成年的男孩子可以申请宅基地,但凡有一点能力的父母,都会在儿子结婚的时候给孩子盖好新房,严老爹也不例外,攒钱给两个儿子盖了新房子,等三个孩子都成家后,老宅子就剩下老两口,房子越来越旧,两人也习惯了,没有翻盖,就这样住着。赵良生进了老两口的卧室,打开柜子一看,爹娘的衣服也不少,都好好的放在柜子里面。老两口也节省,严思勤每年都会给父母买几身新衣服,夫妻俩嘴上埋怨闺女乱花钱,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有了新衣服也舍不得穿,在村里炫耀一圈后就叠得板板正正的放在柜子里,不出门走亲戚是决对不上身的,一直等到新衣服放了几年,变成旧衣服,这才开始天天穿在身上了。这个习惯挺叫人无语的,人家都是有新不要破,他们倒好,新的旧的都是宝。赵良生苦笑着摇摇头,从里面挑出几身正当季的衣服放到包里面。赵良生拿衣服的空,严思梁回家把自行车骑了过来,一会儿他们兄弟仨要去医院,一辆自行车肯定是不够的,严思栋家是有辆自行车,但那辆车子两个侄子上下班要骑。严思栋过来的很快,他把身上的脏衣服一换,揣上存款折就过来了,他心里急啊,老父亲得了那么重的病,就他们老两口在医院里,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凄惶呢。“东西拿好了吗,拿好咱就走吧。”“好了,大哥。”赵良生举举手里的包,“都放在里面了。”“那赶紧走。”严思栋说着,先把堂屋的门锁上,等赵良生和严思梁出了院门,他将大门也锁好了。严思梁拍拍后座椅,“大哥,我带着你吧。”“谁带我都行。”弟兄仨个到赵良生家的时候,严思勤正坐在灶前熬鸡汤,要是往常炖鸡汤,都是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的炖着,今天严思勤急着回医院,就一直往灶里填柴火,橘红色的大火苗子舔着锅底,里面的鸡汤一直咕嘟嘟的翻着大花。严思栋从车上跳下来,率先进入院中,赵雨和赵晨看见大舅,急忙站起身,“大舅。”严思栋冲着两个外甥点点头,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自己妹妹,问道:“你娘呢?”赵晨往厨房一指,“在熬鸡汤。”严思栋抬腿就往厨房走,“三妹――”严思勤这会子有点走神,她木呆呆的给灶膛里填着柴火,脑子里全都是自己为闺女时的场景,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对自己可是极尽宠爱,家里地里重活累活都是两个哥哥的,自己就跟着娘做点轻快活就行,就这,爹娘还怕累着自己,地里的活能不让她干就不让她干,爹知道她喜欢吃甜食,爹每天下地回来都会给她带几根甜杆子回来。“三妹。”一个声音传来,接着感觉周围光线一暗,严思勤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门的方向,严思栋虽然背光站着,但脸上的担心焦急还是清晰可见。“大哥。”严思勤瘪瘪嘴,眼看着又有掉眼泪,她撑着灶台沿站起来,说道:“大夫说咱爹得了要命的病了。”“我知道,良生告诉我了。”严思栋掀开锅,一股水汽冒出来,他歪歪头,避开这股热气,向锅里看了看,“鸡汤快熬好了吧,熬好了咱就走,就爹娘两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严思勤拿着勺子在锅里推了几下,舀出一块肉用手捏捏,“汤行了,肉还有点硬,爹娘怕是咬不动,再炖炖。”“哦。”严思栋把锅盖又盖到锅上,“你给爹娘准备的什么干粮,光喝汤也喝不饱啊。”“爹喜欢吃刚烤出来的烧饼,一会儿回医院的时候顺便买了。”“行,你心细,大哥有想不到的你告诉我。”“嗯。”“那我先出去了。”“嗯。”严思勤跟在严思栋身后往外走。“二哥,先家来歇歇,我去拿钢丝床。”外面传来爹的说话声,赵雨知道二舅也来了,他忙把大门又拉开些,好方便爹推车子进来。“二舅来了。”“二舅。”赵雨兄弟礼貌的和舅舅打招呼。“诶。”严思梁答应一声,停稳车子后,严思栋和严思勤也从厨房出来了。“大哥,二哥,坐下歇会吧。”严思勤给两个哥哥倒了水,自己坐在旁边,给他们讲今天发生的事,末了,哽着嗓子说道:“我原本以为爹也就是炎症引起的咳嗽,做梦也没想到爹会得这么严重的病,现在我头还是懵的。”“谁说不是来。”严思栋叹道:“爹年纪这么大,一点不知道爱惜身体,没事都抱着个烟袋抽,谁说都不好使,这下看他还抽不抽了。”严思梁后悔的说道:“爹年纪越来越大,我就怕他出个什么事,之前咳嗽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带他到城里看看去,可他说什么都不去,非说自己是老年病,要是早听我的,兴许病还没那么严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严思栋自责的说道:“也怨我,对爹娘关心不够,要是我在爹娘身上多花些心思,可能会比现在好些。”严思勤知道,自家老爹就是个犟老头,只要他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个事也不能怨两个哥哥,就是今天去查体不也是自己骗父母去的吗,不然,大家还不知道这个事呢。“不说这个了,大哥,二哥,咱得救爹的命。”“救,肯定得救。”严思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来,“哥把家里的存折都带来了,一会儿就去银行取钱,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爹的命。”“我也把存折带来了。”严思梁说道:“只要能把爹治好,花多少钱二哥都不带眨眼的。”两个哥哥态度让严思勤十分满意,要知道在村里有人因为给老的治病花钱,兄弟姊妹间你推我我推你的,甚至还能打起来。严思勤都想好了,两个哥哥要是也跟他们一样,还说什么这种病治到最后,人没钱也没了,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之类的活,以后她就不理他们了,反正给爹娘看病她就没打算让两个哥哥掏钱,要的就是他们的一个态度。“大哥,二哥,我是这么想的。”严思勤说道:“这些年,我和良生也挣了一些钱,爹的病就不用你们出钱了,我们来出,你们光出人出力就行。”“那怎么行?”严思栋一脸不赞成,“老严家又不是没儿子了,钱都让你这个出嫁闺女来掏。”“不是……”严思勤张嘴还要解释,严思栋挥手打断她的话,“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们和良生都商量好了,咱仨每家都出三分之一。”家里的钢丝床是当年为了看果园买的,果子成熟的时候搬到果园里住几天,防止别人偷果子,但钢丝床太窄,睡着不舒服,后来就把家里淘汰下来的木头床搬过去一张,这张钢丝床就拉家来了,放到了杂物间里,没想到这会子用上了。钢丝床已经很久不用了,上面积了很厚的灰,赵良生一声捂着鼻子,一手拎着床往水龙头边一放,皱着眉头对赵雨兄弟说道:“大壮,二晨,你俩赶紧把这个床给刷干净了。”“哎。”赵晨忙挽起袖子打了一盆水,等赵雨用笤帚先将上面的灰扫干净,就打湿抹布卖力擦了起来。回到城里的时候,还没到银行下班的点,严思栋和严思梁两兄弟去银行取钱,赵良生带着严思勤先去了医院。下午严老爹又做了几个检查,量量体温,量量血压之类的,都是不需要出病房门的,之后就是躺在床上休息。虽然大家都把自己的病说的那么轻松,但严老爹心里有数,只怕自己时日无多了,他躺在床上人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平生的经历一幕幕像演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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