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很淡然,像是坐在戏台下的观众,而我和谭耀,无异于是台上的跳梁小丑,让人觉得可怜,可笑,可悲。
那时一股无明业火冲上心头,有一瞬间我觉得,我恨透了张槐序,他为什么送我回来,为什么要赶走那群人,为什么要看到我想极力掩藏的丑陋。
我一把推开身旁的张槐序冲了出去,谭耀还站在门口絮絮叨叨地骂着些什么,为了年少时脆弱的自尊心。
如今已经入冬,北方的风冷得凌冽,剌在脸上像被刀割一般生疼,我方才又把外套忘在了家里。
我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冻得直哆嗦,。
“喂。”一个声音低低地叫我。
我抬头望去,只见张槐序侧着身子站在我面前,双手插在裤袋里。
“看到如今这番景象,你满意了吧!你一直跟着我,关心我,你早就知道我有一个这样可悲的家!少自以为是,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一个人也能很好!为什么我要生在这种家庭里.....你走,你给我走!”
我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这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已经将他视为朋友,才敢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冲他发脾气。
他当时有些生气,拳头紧握着,骨节被裤袋勾勒出一条弧线。
我不该说这些的,我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对不起,我.........”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对我说:
“去我家住吧。”
“啊?”
虽然我也希望能远离这个家,可我怎么能住在别人的家里,还是一个男生。
更何况,我刚才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你住在这里不安全。”张槐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见我没有说话,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住学校旁边的公寓楼,和安羽丘一起。你住进来的话,正好有一间空房留给你。”
“只有你们两个同住吗?”
“嗯。”
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他和安羽丘之间的关系。就算关系再怎么亲密,毕竟男女有别,也不至于住在一起吧。
难不成他们是异性兄妹?或者别的什么关系?
我看着站在身前的张槐序,几乎按耐不住地想问他这个问题。
我该问吗?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权衡一番过后,我选择保持沉默。
“怎么样?去吗?”张槐序问道。
今晚家里是回不去了,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酒店,在他那里暂住一晚应该不要紧,毕竟还有安羽丘在......
“嗯。”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张槐序一上车就开始打盹,估计是累了。我倚着窗子,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风景。
我突然担心起谭耀来。
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回来找他,他一个人,能解决吗?虽然他说了过分的话,也从没尽过做父亲的义务,但他毕竟还是我的.......
“不用担心,我给了他一点麻醉药,自保应该没问题。”张槐序的眼眸半睁半闭,忽然开口道。
“麻醉药?”
“今天化学课无聊的时候调的。”
“.........”
“张槐序,你是因为同情我,才会屡次三番地帮我吧。”
“嗯?”
“谢谢你,只是以后,你不用再帮我了。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就永远不会感同身受。你们和我不一样,你越是关心我,我就觉得自己越可悲,越无能,刚才我还误会了你........”
张槐序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在这时凝固了,连窗外的车鸣声听得都不太真切了。
我低低地埋着头,双手放在大腿上揉搓着衣角,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
“不是同情你,”张槐序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微风吹起他的刘海,我看清了他的眼眸里,浸润着悲伤。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觉得,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