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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经下的这么大了啊,”洛都城外,一道身影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大冬天的,却只穿了件素色道袍,头上用木钗轻挽,那比雪还白的白发,尤为的惹人注目。
“怕是有近两年的时间了啊,也不知道爷的房子积累下了多少的灰尘,有没有遭贼惦记,”这人自言自语,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城墙根上,青光一闪,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而在同时,甲丁坊的李府,这人的身影再度出现,看着周围灰蒙蒙的家具摆设,四下一望,将双手一撮,顿时卷起一道小风,所过之处,灰尘被一扫而光,没过片刻,除了没有人气外,几乎与当年的场景一模一样了。
“还真是冷清,以前倒是觉的家里太闹腾了,”这人咂嘴道,这位不俗之客,正是已有数年未归的李道人,不知为何,这一次,居然独自回来了。
“这么久没回来,是先去拜会那两个老流氓,还是到伪娘徒弟家去蹭一顿饭,或者说,去看看周老实和朱豹子?”
李道士想了一会儿,前两个倒是不急,反倒是后两个凡间的朋友,要是这一次没见到面,下一次再见面时,说不得就是永别了。
随着道行越深,道士就越发能感觉到,时间的短暂,所以难得起了拜访旧友的念头,而以他现在的道行,那便真是想到便做到,没过片刻,就已来到了一座比李府还要豪奢的府邸前。
只见那府邸之上,正在张灯结彩,那院中摆满了嫁妆,合欢被、对枕、柜、箱、抽斗桌、方凳、脚桶、梳妆台,甚至还有棺材,按照江南的习俗,这叫做‘半房嫁妆’。
而在这府里府外,已满是拜礼的客人,还有那永不停歇的流水席。
不用道士多想,客人的闲聊间,已将这事原原本本的透了出来,原来是城里的周员外又纳妾了,而且这一次纳的,是第十一房小妾,清白人家的姑娘,长的也是秀丽的很,与之前的花魁名妓大不相同,据说是换了口味。
听旁人讲,这周员外也是个神奇人物,本来是个老老实实的衙门班头,也不知怎么,就撞上了大运,先是碰上了教匪之乱,立了不小的军功,在官场上也是连战连捷,最后居然负责掌管城内的所有防卫,权柄不容小觑。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初在那名为万金坊的赌场中,一把赢了全部,那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全部落入了他的口袋中。
有了这几乎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这周员外干脆连官儿也不做了,过上了混吃等死取小妾的生活,纵观人生轨迹,简直就是赢家中的赢家。
李道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道士如果不修仙的话,梦想中的人生巅峰大概就是这样了,倒没想到周老实给他实现了,周老实啊,你还真是不老实!
既然如此,自己就没必要再去骚扰对方了,就让他在****中闭上双眼吧。
“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见。十心通塞中,真心无不便。若生知识解,欲成颠倒見。睹境能无心,始却菩萨面。又见面了,李施主。”
道士眨了眨眼,再次眨了眨眼,绝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满脸祥和安宁的和尚,会是当年凶暴残酷、赌性成瘾的朱豹子,这形象的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眼看对方惊愕的表情,这和尚垂眉低眼,平静的道:“李施主,往日种种,已如过眼云烟,又何必在意呢。”
道士咧嘴一笑,同样盘膝坐在蒲团上,道:“眼见旧日老友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想不吃惊都不行了。”
“我已悟了,不知道友何时醒悟?”
“怎么,朱大师你还想把我也给度化了不成?”
朱和尚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良久,才叹曰:“缘来如此,不得强求,施主你对贫僧有点化之恩,贫僧便有一饭之报。”随即将手一伸,一团金光显出。
“这是何物?”
“光兮非光,如月在水。”
李道士扬了扬眉头,是不是和尚这个职业都会打哑谜?将手一招,此物便落入袖中,略略感应一下,却是极纯粹的佛光。
“那就多谢了,朱大师,按照你的修为,怕是早已能够成就神通了吧。”
“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
“怎么,你不想上西天?”
“西天佛是佛,我佛亦是佛。”
二人忽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和尚不是和尚,道士也不是道士,还真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