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被尘封的,还有过错和罪孽。
季婴有所觉悟:“下吏知之,吾等仍要隐在暗处,手把利刃,找出那些对亭长不利的威胁,将他们除去!”
“是对天下安稳的威胁。”黑夫强调,他站起身来,略加思索。
“匿于黑处,十年饮冰。”
黑夫露出了笑:
“就叫‘黑冰台’吧!”
……
“良人倒是一点不急?”
季婴退下后,叶氏提着一盏宫灯走了出来,即将入夜,他们家也还没开始吃饭。
方才的事,她却是听到了一个末尾,心里吐槽着“黑冰台”这是什么破名,也不由担心起来。
叶子衿从来就不喜欢咸阳,她是经历过变乱的,深知,咸阳从来便是不安稳的地方,这里人心飘忽不定,而黑夫现在,正坐在这鼎盖上。
“无论何时何地,争权夺利永远不会停歇。”
“但权力,当真是个古怪的东西,我问你一事罢。”
黑夫闭着眼,享受妻子给自己揉捏忙碌一天后酸疼的肩膀,淡淡地说道:
“三位贵人坐在一厅堂中:一位头戴冠冕的大王,一个德高望重,据说能通天人的巫祝,和一个家有万金的富人。”
“三人之间,则站着一名起于行伍小卒,手持利剑。每位贵人都命小卒杀死另外二人,大王许以爵位,巫祝以神明威吓,富人掏出金玉贿赂。试问最后孰生,孰死?”
叶子衿想了想:“爵位有尊荣,人人皆惧神威,而金玉伸手便能拿到,但若问谁生谁死……”
“那要视小卒心意而定。”
黑夫道:“是么?他既没有冠冕,也无金银珠宝,更没有神明的眷顾。”
“但他有剑。”
她看向黑夫宽阔的肩膀:“君王的承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神明虚无缥缈难以为助,到手的金玉迟早会花光。小卒野心够大的话,或会将三人统统杀死,自己来执掌一切。”
“说得对!”
黑夫拊掌:“兵强马壮,这是才是这乱世里,真正决定生死的事,手中若无剑,说什么也没用。关东那些反王们,便是如此做的,我麾下的将尉们,亦是如此想的。”
“但若加一个条件,厅堂外边有汹汹人潮呢?小卒下手时倒是容易,但他走出厅堂,可能会受到欢呼,也可能会被人潮撕碎。”
“民心?”
叶子衿摇了摇头:“民心是最容易被左右的。”
“君王根深蒂固的权势,巫祝的几句谎话,富人的一点施舍,甚至是那卒伍利剑的胁迫。”
“都能左右民心。”
黑夫认同妻子的看法:“所以说,权力究竟在于何处?”
他看向案上的灯烛,它们闪烁不定,在墙上投射下夫妻二人的影子,显得暧昧不明。
“在君王冠冕?在天授之神?在财富金玉?在兵强马壮?还是在民心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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