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则骂道:“不等你动手割粟,北军的斥候便会冲杀过来,将汝等射杀于田中。”
南北两军虽对峙良久,各自广积粮秣,好似要打持久战,但双方的骑从斥候交火却十分剧烈,为了争夺更大范围的侦察空间,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战斗。
但几次交手下来,老五不得不承认,北伐军的斥候骑从,压根就不是关西精骑的对手。
且不说骑射和对马匹的熟悉,南人完全赶不上北人,就算只看马匹,也是北伐军完败,他们所骑的南方马儿,个头完全被敌军碾压,交锋时一点优势占不到。
但即便是这批战马,还是北伐军五月份渡过白水河,袭击蔡阳县唐子乡的厩苑才获得的。那里是古唐国,盛产骕骦马,那些马儿的后代,善于吃苦和攀登山岭,是南方难得一见的好马。
但骕骦马的后代遇上塞北、河西马,依然不够看。
“若那些北军的骑从没有马鞍、蹬,吾等肯定能打得过,武忠侯当年不将这些马具做出来就好了。”
有个骑将嘟囔着说道。
老五再度骂出了声:“你在想什么?你可知道,当年打匈奴,因为有了这些利器,少死了多少人?再者,八年后的事,八年前哪能想得到?”
在他看来,这些时日遇见的同行们,已经手下留情了,根本没有当年与匈奴作战时,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劲,大多时候都默契地避开,甚至会一起躲个雨,分享食物。
毕竟几个月前,大伙还都是秦军。
只可惜从俘虏口中得知,来的多是上郡兵,鲜少北地兵,老五只觉得可惜,若军中有武忠侯当年一手打造的北地良骑,他们就不必只在沿河一线偷偷摸摸地侦察了。
但正因为这种下层吏卒间的默契,所以北线才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忘了,这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
直到七月十五这天,这份安静,被打破了!
一天的巡视完毕,老五回到了白水河南岸,陆续受到了甲乙丙三个骑队的汇报,说北军的斥候出动较往常更加频繁。
老五感觉有异,但西边的两个骑队,却迟迟无人还报,直到几匹空马惊恐地跑回河边,他才笃定,自己的部下出事了!
北军的斥候骑从横越白水河北岸,耀武扬威,全无平日的默契,更糟糕的是,哨塔上,斥候还瞧见,北方天际,烟尘高扬,遮天蔽地!
王贲在宛、叶的大军,终于出动了!
老五面色大变,将嘴里的炒米吐掉:“速速派人,去禀报武忠侯!”
……
黑夫人在鄢县(湖北宜城)。
“收成不错,鄢地这边的数万大军,靠本地粮食,也可以自足了。”
七月中,南方稻熟前夕,黑夫正在鄢县近郊的田间地头视察。
这里楚国的早期都城,称之为“鄢郢”,它能被选为都邑,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这里北靠荆山,有山林之饶,东面则地形广袤,田土膏腴,几百年来一直是楚国重要的产粮地。
黑夫特地调了衷来,带人屯田,以确保当地收成,除了说好的五一之租,当地多出的粮,统一由北伐军搜粟都尉平价收购,充作为前线军粮。
夺取鄢城后,黑夫并没有将宝押在这,毕竟此城历史虽然重要,却也有漏洞,那就是建城在洼地上,很容易积水,历史上就曾被武安君白起筑长渠灌城,楚人死伤惨重。
为了不重蹈覆辙,黑夫在此屯驻大军之余,又令共尉继续向北移动,在汉水之南建立了一个前哨城塞,一来与鄢城互为唇齿,而来,也能就近知晓南阳王贲军的风吹草动!
这份未雨绸缪是正确的,一个时辰内,他连续收到了几处告急:
“山都、樊城、蔡阳、白水乡、上唐乡……都发现了敌军踪迹,烟尘高扬,遮天蔽地,看来北军真的开始大肆南调了。”
黑夫看完老五送回来的急报,看着即将熟透的稻穗,笑道:
“非要挑着南方收谷子的紧要关头,来逼吾等打仗,通武侯是精明人啊,一点都不想给我安然坐收边角的机会啊,不过……”
“这场战争,在边角打的是先发制人,但在这腹里中央,打的确是后发制人,老将军,你等不下去了么?”
……
虽然秦廷大军不断南调,但通武侯王贲本人,并未离开宛城。
但经过数月蓄力,他已在汉中、南阳、陈郡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同时建立了完备的后勤粮道。不论是老兵还是新卒,各部队犹如臂指,奉命抵达了预定的战场,随时可以向黑夫的防线发动进攻。
但王贲的目光,却没有放在鄢城、冥厄、随县这几处,反倒对汉水以南,一座新筑的城极感兴趣。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樊子城以南,一条汉水相隔的小邑。
“这便是黑夫派人新筑的城?”
长史立刻道:“是,黑贼占据鄢城后,便驱使兵卒,全力修筑此邑,如今还派了共尉,统兵一万驻守。”
王贲颔首:“此邑虽新,却以汉水为池,因岘山为塞,一下就扼住了江汉险要,真是好地方啊,黑夫眼光毒辣。”
这座新邑,恰恰是这次秋季攻势的重中之重,谁得到它,谁就将掌握战场主动!
想到这,王贲又问:“此邑,何名?”
“禀通武侯,黑贼亲自命名:襄阳!”
……
PS:今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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