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也不敢怠慢:“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鲁荡笑道:“其实西陵峡还不是最美最险的,郡守上一次行县,带着吾等一直往西,去了秭归,过巫峡,又至巫县,窥瞿塘峡,那才是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黑夫笑道:“不知这次我是否有幸能见此奇景。”
“恐怕不行。”
鲁荡透露道:“郡守此番最西只到夷陵,待到后日,便要乘船顺江东下,或去夷道,或回江陵歇息,再走水路,直接去竟陵、州陵,而后就轮到左兵曹史的家乡安陆县了……”
“比起奇景,我还是更想归乡。”
黑夫道:“待到了安陆,当由我为郡守和长史引路。”
而后二人沉默了片刻,随即鲁荡又指点着这夷陵城邑,说起了黑夫感兴趣的兵事。
“左兵曹史想必也看到了,自巴地历三峡东下,连山叠嶂,直到此地,水流才渐平,山势也渐缓,故夷陵乃江汉西门户。当年楚国便在此筑城经营,甚至将此地设为西王陵,据说有不少楚王和公卿葬在这层峦群山之中……”
黑夫颔首:“两年前,我在安陆县做亭长时,缉捕过一群盗墓贼,为首的大盗,就曾在夷陵盗挖楚墓。”
“那桩案子我也记得。”
鲁荡道:“不过那些修在城郊的楚国先王之墓,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被武安君和司马错将军烧过一遍了。”
原来,五十多年前,秦国伐楚,先取得上庸、汉北之地,而后便兵分两路,一路是黑夫较为熟悉的,武安君白起率数万兵卒,直捣鄢城,孤军深入。当时的楚王之所以无法调出足够的兵力去抵挡白起,就是因为秦国的另一路大军,在司马错率领下,从巴蜀出发,以水师东进,吸引了楚军主力……
鲁荡道:“我听说,当时司马错将军率巴蜀三万之士,以大船数十,小船数百,起于汶山,浮江而下。巴郡城江州,至楚郢都,也就是如今的江陵有千三百余里。里数虽多,然而水流急速,可日行三百余里,不费牛马之力。”
“大军从巴郡城出发,不出两日便至楚国西境之扞关。扞关一破,以东的巫县、秭归皆不战而降,楚国的黔中、巫郡尽归秦国,这夷陵也守不住了。”
“正好当时武安君破鄢城,便过荆门,来夷陵与司马错将军相会。以巴蜀之粮,让击穿了楚国的将士们饱餐一顿,火烧夷陵以恐吓楚王。之后水师也东侵至竟陵,金鼓之声闻于兰台之宫,那楚襄王果然如惊弓之鸟,带着宗室贵戚弃郢东逃了。”
说到这里,鲁荡忍不住嘲笑起楚襄王的胆怯无能来,让楚襄王魂牵梦萦的巫山神女,就这样沦丧在秦军的大船劲弩之下,他却只能仓皇西顾。
黑夫顿时觉得,这楚国在战国的历史,和后世的宋朝还真有点像,也许在项燕、斗然、钟离眛等人眼里,鄢郢之辱,大概和宋人眼中的靖康之耻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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