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摇头:“这就是你乱天下的理由?那还有一事,三十二年时,我赶赴胶东上任,在潍水之上遭到刺杀,据事后夜邑田氏招供,这是你与诸田密谋的?”
张良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当时良便觉得,夏公必灭诸田,坏吾等反秦大事,当先下手除去,然田氏行事不秘,良以为不足与谋,故提前离去。”
黑夫道:“我当年杀了所有谋刺者,夷其三族,你作为主谋,也应该如此啊。”
“张良的确有罪,罪当死。”尽管郦食其鼓动过张良,说夏公爱才,他若能悉心投效,或可留一条性命,甚至能为帝王师,但张良却明白一个道理。
“夏公虽已为僭主,数落始皇帝之过,但却仍尊秦律,崇秦法,只要他一日不公然篡秦,我便绝无生还的可能!否则,他无法向关中秦人交待!”
因此从一开始,张良便没有存活的侥幸之心。
他这次来只是想看看,颍川被交到了一个怎样的人手中,自己最后的抉择,是对还是错?
“韩人无罪,皆是受我裹挟。”
张良再次强调这一点:“还望罪归于张良一人,而释韩人,这是夏公曾答应的……”
“我的确答应过。”黑夫道:“不过,听你一口一个韩人,张良,你现在,还对复辟念念不忘么?”
“复辟……”
张良默然,那个起初的梦想,早就变质了。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是韩王成死后?是看着颍川沦为秦楚战场的时候?还是在那个与弟弟有旧情的妇人交谈之后?
“子房君子恐怕不知,妾回到新郑后,问过里中的人,她们说,从二十四年起,到三十七年,洧水士女之会,竟能连续十三年而未中断,真是羡慕啊……”
那些话,张良终生难忘。
过去的韩国很好,起码贵族过得很好,百姓虽然要应付赋税和秦军频繁的骚扰,也不赖,那是养育了张良的时代。
但再也回不去了。
张良流亡的那些年,韩地失去了自由,却获得了安定,尽管要面对苛政,但起码比现在的混乱强。
而颍川沦为秦楚战场的事实,也告诉张良一个真理:小国必须死!
“韩国,不可能再复辟了。”
他抬起头道:“就像郑不可复辟,晋侯不能重新掌权一样。”
黑夫道:“所以你以韩降秦,是认为以后颍川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张良起身作揖:“这便看摄政了,是愿意和秦始皇帝一样,短暂兼并颍川,还是永远凝之。”
黑夫点头:“兼并易能也,唯坚凝之难焉……昔日齐能并宋,而不能凝也,故魏夺之;燕能并齐,而不能凝也,故田单夺之;韩之上地,方数百里,完全富足而趋赵,赵不能凝也,故秦夺之,这是荀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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