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想了想,说:“咸阳宫有几个太监,因为年纪大,出宫养老去了,最近有职位空缺。要不你去试试?”
咸阳宫的职位,因为是在御前伺候,有些权势、俸禄优厚,在宫中地位也高。云音知道,宋喜办事稳妥、为人忠厚,倒是很适合。另外,他时不时要接济宫外的母亲和弟妹,薪俸高些,手头会比较宽裕。
宋喜不抱希望,“咸阳宫?那里的位置,大家都挤破头地想去,哪有那么容易?我可没有那个奢望。”
“我设法帮你。”
云音想到以前自己在掖庭的时候,上司不怀好意,还偏偏有权能整治自己,感觉一天也待不下去。宋喜还是挪个地方比较好。
在宫里办事,无非是要认识人、有关系,并愿意拿出钱财来打点。云音去求了张公公,塞了点钱给管事的太监,这事总算办成了,宋喜被调到咸阳宫宣室殿当差。
云音心里高兴,这下既报了宋喜的恩,两人又能在一处做事,可以互相照应。在她心里,宋喜不但是同乡,就像她的兄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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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嬴政在偏殿,处理了半天的政务,感觉肩酸眼花。
殿外天色暗沉,阴雨绵绵。风声和雨声传进殿来,人的心情似乎也跟着低沉起来。
现在秦国的领土扩大了几倍,朝廷要任命官员、管理地方,让原来的几国尽快纳入秦国的体制和治理之下,事务很繁杂。
案桌上堆满了未处理的公文。嬴政放下奏章,对云音道:“这些年,可真是累!”
对他来说,从小时候到现在,确实没有过一天的安逸日子。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脾性,不可能有朋友;他的心事,一直无人可倾诉。这种抱怨的话,他也只能和云音说说。
云音道:“你立志要当明君,做出一番事业,自然辛苦;如果做个昏君,就很舒服。”
“你想让我当昏君?这可不行!如今大争之世,只能力争上游。否则,不但不能统一天下;是否能保住自己的国家,也不好说。秦国,经过历代先王和贤臣的努力才有今天,我不能辜负他们!”
云音微笑着点头,她当然知道,他心怀大志,不可能做昏君。他每日被国事包围,自律很严,今天的事务,今天处理完毕,绝不拖到明天,哪怕是通宵达旦完成。宫人们还有几日一休的假期,他几乎是从不休息。他还有灭六国、统一天下的壮志,就更要耗费心力和时间。
嬴政挨近云音,靠着她的肩膀歇息一阵。
“有时候,确实感觉很累,这里,”他指指心口的位置。
云音倒是能理解,他这些年走过来,确实不容易。小时候不用说了,在赵国时,饥饿和屈辱、死亡的阴影时刻伴随着他;后来他回国即位,经历了有贵族支持的成蛟叛变、和吕不韦争权、嫪毐叛乱等事件,他只要落败,立即就会丢了王位和性命!也算是险中求生,步步惊心。
别人好歹童年时无忧无虑,他却是少年老成、成熟得早,心累也正常。
云音轻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他又说:“不知为何,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心里安定得多。”
他被少年时的不幸经历纠缠,一直心里不安、恶梦缠身;秦国常年对外作战,他压力也大。就算他把军政大权牢牢抓住手中,也是常常情绪躁动,缺少安全感。云音的软语安慰,确实能安抚他,他也愿意和云音说一些心里话。
云音有些诧异,他身居高位,心里也会不安吗?怪不得脾气那么躁!
嬴政总结道:“在这个乱世之中,一个人要强大,别人才不会欺辱你;不然,就无法立足,也没有人会依从你、喜爱你!”
从他自己的经历,他得出结论,无权无势的时候,就会被人欺辱;只有手握权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支配和控制别人。
云音道:“也不全是这样。就算你是个普通人,你的亲人朋友,也会喜爱你、对你好的。只要你品格高尚,大家自然就会尊敬你。”
“你或许会这样想,但是别人不会,”他又说:“我并不需要别人尊敬我,只要众人畏惧我、服从我!我大秦律法森严,人人都要奉公守法。对于敢违逆和反对我的人,我自然有手段来整治!”
云音被他的话震住了,他又换了笑脸说:“你倒是不用惧怕我,私下里可以放松些。”
他说着抓住云音的手,低头仔细地看着。云音的手生得修长,但因为在掖庭做过一些苦活,有些粗糙;指头上还有练琴磨出的茧子,所以不喜欢被人细看。她想收回来,他却不肯放,用他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手心。
云音想到,他现在对自己虽好,但是脾气暴烈、自己在后宫中还有仇敌,未来会怎么样,还真是不可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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