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番仔薯可不大耐旱,也不是很耐热,”郑芝龙接过话题,“番仔薯比较抗冻,却耐不得干旱和炎热。如果在北地不缺水的地方,倒是可以大量种植......番仔薯有百日即可收获,即便在北方寒地,三月播种,七月就能收获。收获以后可以加工成薯粉,就能长久储存了。”
朱慈烺已经吃完了一根鸡腿,扭头看着郑芝龙,“老泰山还懂种地?”
郑芝龙笑了笑,“种地是不会的,不过臣家在台湾屯垦,雇了不少精通农事的老农。臣时常和他们交谈,所以知道一些农事。这番仔薯和蕃薯,只要种对了地方,都是可以活命的。”
“你们家在台湾开了多少荒?”朱慈烺问。
荷兰人现在已经从台湾撤出,郑家现在成了台湾之主——台湾日后号称宝岛,但是在17世纪还是蛮荒状态,又有“黑水洋”(一道速度很快的洋流)阻挡,如果不是郑家这样的海贼世家,进出台湾岛都不容易。
所以开发台湾的事儿对大明朝廷来说,差不多就是个无底洞,可不能拿民脂民膏硬往里面填,还是委托给郑家去开发比较妥当。
“回禀皇上,”郑芝龙道,“臣家这两年在台湾下了血本,垦荒多至三十万亩,半数则种了甘蔗,余下的则种植芋头、蕃薯、水稻和各种果蔬。
甘蔗可以用来熬糖,能卖不少钱。稻米能养人,不过产量不高,所以得种些蕃薯以补不足,至于芋头,可以给人吃,也能喂猪。”
“台湾的稻米产量不高?”朱慈烺问,“为什么呀?台湾气候湿润温暖,水稻一年两熟不成问题吧?两熟相加,亩产怎么都能有三四石白米吧?”
郑芝龙连连摇头:“没有那么好,真有那么好,台湾这么好荒到现在?陛下有所不知,台湾风大,每到夏季就是一阵阵的狂风,经常能把长到一半的稻米吹倒。所有上岛开垦的百姓必须要终止蕃薯和芋头,这样才能保证口粮供应无虞。”
台湾在后世是盛产稻米的,但那是建立在一代代改良稻种和杂交的抗风水稻基础上的。在17世纪,能够在台湾岛上种植的都是福建带过去的水稻,容易被台风吹倒,产量不稳。所以必须有备荒的蕃薯、芋头配合种植,才能确保粮食供应无虞。
至于蔗糖则是荷兰人引入台湾岛的特产,再加上一个鹿皮,就是台湾岛的利润来源。
郑芝龙从荷兰人手中接过台湾岛后,也在蔗糖产业上投下了巨资。
不过他放下去的并不是血本,而是抵押贷款——由海商银行向敢于去台湾岛上搏一下的福建农户发放高利贷,再以农户在岛上开发出来的农场做抵押。同时,郑家的台湾糖行还会和上到搏富贵的福建农户签署甘蔗包买协议,收购他们的甘蔗。
贷款利率和甘蔗的收购价格,都是郑家奸商精心计算过的,一方面能让苦心经营,运气也不错的农户赚到“大钱”;一方面又将开发台湾的风险,最大程度的转嫁出去。
赚到大钱的农户,不过是郑家展示给那些两手空空,又做梦都想发家致富的福建农民们看的财富效应。
在一家发财的农户背后,至少有四家农户白辛苦一场,甚至把性命都输在台湾岛的倒霉蛋......妥妥的二八效应啊!
而郑家在这场开发台湾的冒险活动当中,是稳坐钓鱼台的。
两成赚了钱的农户可以偿还贷款,可以源源不断的向郑家的糖厂供应蔗糖。而八成亏得一无所有的农户,只要不死,就得给郑家打工赚钱还债——要不然台湾岛上的无产阶级怎么来?
而且他们辛辛苦苦开出来的农场,也会被郑家收购,然后再转卖给从福建过来的新人接盘......只要有财富效应,就会有人前赴后继上岛寻梦。
谁让福建是八山一水一分田,自古就是田少人多,从来都不缺敢于出海去寻活路的穷人。郑芝龙自己,早年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现在出海去台湾谋出路的都是福建的穷人?”朱慈烺接着打听出海谋生的事儿,他当然想把大明的旗号插遍寰宇,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没那么容易。现在的大明王朝可不能被上一个个无底洞一样的殖民地,所以得多听专家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