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边无际的黄水,朱慈烺叹了口气,又问起银子的事儿了。
“潘印川当时主持修建高家堰六十余里,归仁堤四十余里,塞决口百三十,筑徐、淮、邳、宿、桃、清两岸遥堤五万六千余丈,砀、丰大坝各一道,工程浩大,所费帑金十六万有奇。”
回答朱慈烺提问的是新任的河道总督方贡岳,他之前在干湖北巡抚,到了洪兴元年初,朱慈烺觉得手头宽裕,准备好好治一下淮河,于是就问了史可法、高宏图和左懋第,三人就推荐了方贡岳。方贡岳没治过河,但是修过松江的海塘,也是石塘,长八里多,非常坚固。
“那么大的工程才花了16万两?”朱慈烺一愣,且不说明朝的官员有多贪,就是一文钱不贪,那么大的工程,十六万两也不可能够啊!
“皇上有所不知,”方贡岳解释道,“淮人苦于水患久矣,而潘公又素以治水闻名,四任河道,且称廉吏。因此淮安、扬州士绅都愿意捐输钱粮,农人也愿意服役修坝,所以才只花了16万,还都是帑金。”
朱慈烺说:“即便如此,这银子花得还是少了,这潘季驯是清廉能臣,他顶头的张文忠(张居正),也是国之柱石啊!方卿,朕知道你也是清廉能臣,又善于筑堤,淮河就交给你了......不过朕比神庙老爷有钱,该花多少就花多少,不仅要花钱在大修大工上,还得在小修小补上花钱。如果有地方决口漫坝,尽可能及时封堵!如果堵不上,也要以保淮和保粮为上,不必考虑运河和泗州皇陵。”
朱皇帝顿了顿,“淮河以北的运河已经无用了,泗州皇陵将会尽快迁移去凤阳。”
方贡岳点点头,道:“老臣明白,民以食为天,如今东南粮食紧缺,米价高昂,小民难以聊生......”
朱慈烺也叹了口气:“所以淮粮不能有失啊!”
“保陵保漕”是明朝治理黄淮的一个原则,也就是尽可能保住泗州皇陵和大运河的安全。而保漕又在保陵之上,因为在朱棣迁都后,一年400多万石的漕粮,是北京城的命脉,万万不能有失。
为了保证漕粮运输,在黄河泛滥的时候,明朝的治水官员就不得不尽可能塞住东、北方向。同时为了保陵,又要塞西南。于是黄河水就渐渐汇集到了泗水,全部由泗水入淮。
这么一来,泗水的河道就变得非常宽阔,而河道一宽,在枯水期的水流速度就慢,速度一慢,泥沙就容易淤积......
所以泗水的河床就越来越高了!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淮河的入海口,淮河入海口的河床也越来越高,渐渐就把海口给堵上了。
总之,这个黄河、淮河,现在就是让朱慈烺一辈子都战事不了的强敌。
知道自己花再多的钱也战胜不了淮河、黄河的朱慈烺,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高家堰,骑上吴三桂进贡的矮胖子马,返回自己在淮安钵池山的行在。
一行人才到行在,就看见军师李岩和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从朱皇帝驻跸的景慧寺里面迎了出来,两人脸色都笑吟吟的,见了朱皇帝除了请安,还给他道喜。
正在忧国忧民的朱慈烺一下子没反应,还问了一句:“喜从何来?”
朱纯杰笑着摸出了皇后吴三妹让他带来的奏章,双手递了上去,“皇爷,郑皇贵妃生下了皇长子!”
皇长子啊!果然是喜事儿!虽然不是嫡子,但也是后继之人!
可是这个消息为什么是锦衣卫指挥使带来的?
朱慈烺心思多细啊,一看见朱纯杰就知道准有别的什么事儿发生了!
“军师,纯杰,你跟着朕,”朱慈烺笑着,“和朕好好说说。”
说着话,朱慈烺已经下了矮胖子马,和李岩、朱纯杰一起往景慧寺内御书房走去,入了御书房,看见没有什么外人,朱纯杰就把截获的太上皇手诏拿出来递给朱慈烺了。
朱慈烺翻开崇祯的手诏看了一遍,不动声色。
“皇爷,”朱纯杰道,“这些日子,臣还得到了许多高宇顺的亲笔信,都是写给各地督抚将帅,煽动叛乱的。”
“抓到过信使吗?”朱慈烺问。
“抓到过,”朱纯杰道,“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行事之人,颇为隐秘,不露马脚。”
朱慈烺哼了一声:“不露马脚朕也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