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置九边还不如封九塞,问题只是这么让九塞封君各安其分,为国守边?
黄宗羲说:“朝廷想要收回那些人的军队、地盘,那就得兵戎相见了......现在鞑虏占据中州,流寇盘踞西北扰乱四川,咱们自己再打,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而且现在北地中原也行了计口授田,所行之政和东南是不一样的。如果强以东南之法行北地,只怕会将北地一千数百万生民都变成仇寇!”
现在中国的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东南,而中原、西北、东北的人口比较少,所以能推行计口均田——这事儿在朱慈烺看来简直是“金手指”,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其实搞过很多次。
历史上的大清朝就玩过,比如著名的“湖广填四川”其实就是一场均田,直接派兵去圈住湖广的地方的一些人口稠密的村庄,全部给押去四川分田地......
现在东北没什么人不提,中原、西北的计口均田已经在搞了,等大明收复的时候,牢固的利益集团早就形成——这个和湖北还不一样,湖北只是让李自成搞了几个月,即便如此朱慈烺也要承认湖北均田的现实。
所以将来必须有一个不同于东南的制度,去保护均田农户的利益,要不然一千多万人都和大明朝拼命,这麻烦就大了。
“正是如此啊!”纪坤斟酌了一下,“现如今只能官府者官府,封建者封建......但一定要有个法度规矩,让封君之私,也能合入天下之公!”
顾绛点点头,“说的也是......那咱们再商量一下,一块儿给太子爷写个建白书!”
......
“昔商汤讨桀十甲子,周武伐纣八百载,始于寒末,筚路蓝缕,教化诸夷,混同海内,牧天下生民,遂成中国。近世以降,秦汉晋隋唐宋历不过三百春秋,盛不过几十寒暑,何也?
一曰封建,一曰议政。封建者非封其君、封其国也,封其制也。
三代之封建者,封建立藩,屏弊夷夏,诸君下乃有公室、卿、大夫、士诸层,亲亲尊尊、层层建卫,各领其责。
虽犬戎东胡成其患,乃有齐桓、晋文尊攘避其祸。公室、卿、大夫、士或国君臣也,或彼此契定主从。其国为王赦命立,国君立之中,诸阶制衡,厘定本份,各尽权责,具安天命。王、国君、公室、卿、大夫、士尚武守礼,文不过祀祷,闻战喜,出征颂。
其时君制臣,臣亦制君也。既立其国,教化黎苗,拓土蛮夷,亿兆夏民,具晋、楚、齐、鲁、宋、燕、秦余者之始也。其时流民者几何?其后两千载拓进几何?
然七国八王者何焉?此汉晋无议政之肇,议政非科举之议,乃王公之议、贵人之议、贵族之议,尤重国人与三老之议也。公室、卿、大夫贵人也。士贵人庶子,贵族也。国人王民也,为国服戎,君命国基也。三老乡贤,黎苗之长,戎事之附也。
昔周武穆诸王有三老国人议政,制衡贵人于内,扫荡东方于外,国人争相效王命,以军役为荣,三老征赋于王野,用度具足,天下咸乐,虽昆仑、肃慎不敢不朝于镐。至周厉其政衰,宣、幽视国人三老如仇寇,遂有迁洛之变。
其后,此政益衰,历春秋战国,时有孔孟兴儒欲复其制,终至而亡,再未闻神州有四百年之朝代。
议政既无,封建难存,存则王祸。至本朝,太祖置塞君,高瞻远瞩,欲效商周。然塞君无封建、议政所制,王与塞君竞向敌视,遂成大乱,宣德后,此政乃亡。如此何,实刘基李善长庸人也,识皮毛而不知其理;解、胡、三杨刀笔吏尔,因噎废食,媚主求进,才不配位,具不足以称士。及至今日,数万女真蛮夷,竟无健儿可当,北地沦丧,泣兮哀兮。”
文华殿内,朱慈烺的眼睛似闭非闭,抱着胳臂坐在椅子上,听着翰林学士毕酒城一字一句朗诵着纪坤、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四人联名所上的《谏封建议政疏》。
纪坤、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四位这次一共上了两份建议书,其中一份建议书是提朱慈烺解决粮食问题的。提出了用“借粮抵赋”的办法向东南和湖南的地主筹集大米,以应对燃眉之急。而这份《谏封建议政疏》名义上则的配合“借粮”的——用“议政”和“议税”(议田税)之权,作为“借粮”的保证。
同时,纪坤、黄宗羲等人,还希望用“封建议政”的办法,去议出一套封建法度——可以参加议政的不仅是东南、湖广的地主,也包括其他什么人,那些拥兵据地的军阀也可以参加,大家一起商量着怎么搞好大明朝封建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