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朱慈烺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紧,什么无知小民,你这是污蔑劳动人民......人家劳动人民太有知了!分田分地,还免债免息,怎么闹都不吃亏啊!
朱慈烺又看了一眼何腾蛟,何腾蛟道:“太子殿下,四川已经乱了好几年了,川中士绅百姓都苦不堪言,望王师如婴儿盼生母。现在王师已定湖广,若不及时挥军入川,只怕川人失望,民心不在啊!”
丘瑜也道:“对对,四川天府之国,如果被流贼夺取,只怕会再次做大!王师应该尽快入川平贼!”
方岳贡一样支持入川,他言道:“如今四川的官军已经占了些许上风,如果能有两个师的克难新军入川,大局一举可定矣。流寇平,四川安,还怕不能收复中原吗?”
这三个湖广地头蛇的意思朱太子明白——赶紧入川去折腾四川人吧!湖广这里,恢复原状就好了!
朱慈烺又将目光转向常延龄和刘孔昭。
常延龄道:“太子殿下,臣愿意提一旅之兵,随新军共赴四川,不灭流寇,逝不东归!”
朱慈烺心说:去四川灭流寇?你是摆不平湖南的地头蛇吧?想想也是,你这个勋贵侯爷就是个老实人,怎么斗得过湖南读书人?
刘孔昭则是在座诸人之中唯一眉头紧锁的,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发一言,哪怕朱慈烺看着他,也一样不说一句话。
朱慈烺淡淡一笑:“诸位所言,都是实心为国的忠言......不过本宫还需要听取将帅们的意见。等本宫回了武昌,再和诸位议论。诚意伯,你留下,本宫要和你说说回驻武昌的事情。其余诸卿,先下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该走的都起身行礼,然后退出了行宫大殿,就只剩下刘孔昭没有离开。
朱慈烺看着他:“诚意伯,你不赞成立即西进?”
刘孔昭苦苦一笑:“西进四川,剿抚流寇,都是大义。但是千岁爷手中还有多少钱粮?臣知道四川乱了好些年了,青壮从征、田地荒芜、豪强割据......而且,四川向来就不是钱粮大省,即便太平盛世,也只交一百零八万石白米的田赋啊!请太子殿下三思!”
朱慈烺沉默不语。
难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入川是大义!天府之国,又是万民所望,怎么可能不去?
可是去了之后,却是一个无底洞!
四川的团练不比湖广、南直,倒是和山东差不多,已经壮大到可以击败张献忠了。
所以朱慈烺在未来很多年,都不可能从四川收到什么钱粮了,连一百零八万石都不会给。非但不会给,而且还要朱慈烺往里面砸钱!
那么团练辛辛苦苦的剿匪,能不给重赏?
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余部那么多,要统统消灭根本不现实。要招抚,少不了又得大把往里面砸钱。
置于以寇御虏......能不能行且不论,那些寇能让你白使唤?而且你也不能不给他们装备物资,让他们缺粮少械去和东虏打仗啊!
刘孔昭道:“太子殿下,四川剿抚之事,关键就在于朝廷到底能拿出多少?以往朝廷曾经多次抚寇,但是抚局总是难以成功,问题就在于朝廷没有钱粮啊!”
朱慈烺吐了口气,“入川是必须的,抚寇也是必须的!”他看着刘孔昭,“诚意伯,你能和本宫说这些,说明你是本宫的自己人了......你的伯爵前面可以加上克难二字了。”
“臣谢过太子殿下......”
朱慈烺摆摆手,“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一做的!即便不成,也不能让流寇在四川太舒坦了!”
“可是.......”刘孔昭一副欲言又止。
“诚意伯,你要说什么?”
刘孔昭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太子殿下,东南民变在即啊!”
“民变?”朱慈烺一愣,“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刘孔昭摇摇头:“臣是江都留守,守在武昌,之前又主管操江水师,最知道去年秋天以来有多少运粮船东下。而且,臣也知道以往各年,有多少湖广米船东下!
东南快要没饭吃了!没饭吃啊!臣在南京还有亲戚,日前写信来向臣借钱,说现在南京米价一斗已涨至四钱白银了......”
对啊!
东南快断粮了!
朱慈烺知道刘孔昭当了许多年的操江水师提督,太清楚长江上的水运情况了。
以往每年有多少湖广米运去江南,他这个水师提督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受贿?
而且诚意伯一门也是大家族,在南京城内有不少亲戚,之前都在吃东南卫所,现在大部分都丢了产业,只好在家吃老米,所以对米价涨落也就异常敏感了。
“这事儿的确麻烦,”朱慈烺皱着眉头,“诚意伯,你马上回武昌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批愿意深入湖北的米商,派兵护送他们去收米。”
现在湖北的荆州府、承天府、德安府、汉阳府的大部分地盘都被明军占据了。但是流寇的影响力依然很大,农民和官府、绅商的对立情绪严重。而且原本的乡村商路都已经不复存在,下乡收米也变成了一桩有可能赔上性命的买卖。而贩米也不是什么高利润的买卖,不足以让米商舍了性命去拼。所以现在聚集在武昌的商人不少,但是敢下乡收米的却寥寥无几。
“臣这就动身!”刘孔昭站起身,又道,“不过千岁爷还应该再想点别的办法......要不然东南米价还是会涨的。东南虽然富庶,但是穷人也多啊!没有饭吃,早晚会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