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还在世,那么四日后的初五,本该是她的及冠之礼。
路伤雀口染鲜血,那双好看的俊朗的眼,怔怔的垂眸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右手。
两年前的正月初五,正是这只手,将那柄闻名天下的重剑“黄金台”,刺入了她的胸口。
他的小殿下,终归未能平安长大,活到及冠之年。
太混乱了。
那一日的一切,如今想来就像是一场噩梦,实在太过混乱。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那一剑的方向、力道和没入人体的触感。
似乎这也是他的大脑在无形之中,默默保护着自己的主人,刻意不让他回想起那一日的诸多细节。
可是即便再是浑浑噩噩,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那贯胸而入的一剑,只怕她
否则以她的身手,又怎么会在下意识反击一掌后,便脱力跌入悬崖?
他那一日本是骤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被上柱国谢霖间接害死,而他却又被谢霖轻辱欺骗、充作家奴送给自己的外孙女,震怒之下失了理智。
事后他浑浑噩噩回到神台宫,直至洗干净自己身上和手上溅染的淋漓鲜血,这才从大脑一片空白中找到了丝许理智。
他呆滞的看着火盆中烧了一半的血衣,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荒唐至极的迷梦。
直到找遍整个寝居,都找不到自己的贴身本命佩剑“黄金台”,他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路伤雀又是惊骇又是后怕又是悔恨,但是哪怕折返回去,翻遍了神仙岭下的每一寸土地,却依旧找不见那人的一丝踪迹。
他在惊怒迷茫中陷入了心障。
他时而肯定,自己似乎可能真的杀了她,杀了那个被他视若珍宝一般,拼命守护多年的少女。
时而又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因为以他的武功,即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骤然出手偷袭,又怎么可能真伤得了她的性命呢?
于是如此反复之下,路伤雀的心魔心障,便更加难破难解。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疯魔了。
可是她若没死,又怎会不回来?
路伤雀其实早已分不出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假的。
与此同时,理所当然,他武道境界大跌,竟从半步虚空天境跌入了玄境。
但是……他早已不在乎。
这世上,似乎已经没什么人和事,还值得他去在乎了。
于是,他回到了神台宫,自封于千机殿,等待属于他的结局和报应。
可是,那又如何呢?
离开的人,仙踪一去不复返。
他的殿下就好似夏日里融化蒸腾后,半缕痕迹皆无的一片晶莹寒冰。
不论他做什么,不论他再如何悔过,那人也再无法感知分毫了。
她如今是不是已经抵达了星河彼岸,见到了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母亲、师父、外祖父和舅舅们?
她如今是不是早已如愿放下一身千钧重担,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只是
路伤雀眉心微蹙。
小皇帝符景言的态度,还真的有些奇怪。
过去的靖帝对自己的胞姐始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藏极好的掌控欲,可是如今她失踪近乎两年,宫中的天子居然不闻不问,朝廷甚至还诰曰天宸长公主在闭关为国祈福。
这就很莫名其妙了。
不过,路伤雀对靖帝符景言一向不太看得上。
不论是他做太子时,还是他做天子后。
所以符景言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亦是毫不在意,也并不关心。
路伤雀微微一哂。
兴许他的殿下在皇帝心中,不过就是稳固超纲和国境的一柄无上利刃。
哪怕自己的姐姐已经许久不曾露面,只要能保国势安稳,皇帝亦不敢轻易捅破那张窗户纸。
他若是真的关心过殿下的安危,又岂会不闻不问?
路伤雀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悲愤和落寞。
他抬头看向远处山顶上云雾围绕下的高塔神殿,只觉心中怆然。
他知道,终此一生,他可能都无法偿还自己欠下的罪孽了。
他想念他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