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拓跋宏继续说道:“我们新婚燕尔,自然感情愈笃,我其实心中早就决议要返回邯庸脱离皇庭,这样寒烟便也就再不必因为我们的身份自苦。
我本就是一个心无大志的闲王,而皇庭有皇兄在,我本就是多余的。
甚至我的存在,还会给暂无嫡子的皇兄带来一些掣肘麻烦。
但是寒烟却还是劝我,脱宗离国,牵连甚广,必要深思熟虑。
再到后来,她有了身孕,我觉得不能再等了,应当早去早归,才能在自己的孩子降生前回到浮州,回到她的身边......”
不知为何,拓跋宏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声音。
他的脸色灰白,似乎他一生的快乐,也在此处戛然而止。
凌或心中一寒。
话到此处,结合拓跋宏的表情和时间脉络,后面的事,他已经能猜得**不离十了。
凌或沉默片刻,缓缓替他说出后话。
“后来......陛下返回邯庸皇庭,与先帝陈情说明脱离皇庭自贬庶人的请求,先帝不允,陛下亦不愿退步,因此,他......圈禁了你。”
拓跋宏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深地无力。
他缓缓道:“是。此后经年,我被圈禁于王府中不得外出。
先帝派出了皇庭御林军中的精锐和高手,将我的王府封得密不透风,连外界的消息都传不进来。
直至两年多后,按照邯庸‘疏岚节’的祖制,先帝要去巡视北境三十六部。这段时间需历时数月之久,先帝并无嫡出皇子,因而只能将我暂时放出监国。”
拓跋宏眼底,突然闪过一抹深切的一闪而逝的恨意!
他咬牙嘶声笑道:“也正是这一次我被放出王府,才能得以与外界通讯联络。
我才从自己曾经的忠仆近卫处得知,原来在我被圈禁期间,皇兄以我的名义假借我欲看望孩子为名义,设计将你偷梁换柱劫持来了邯庸皇庭。
后来,先帝又以孩子为威胁,命寒烟替宇文部断后,致使寒烟饮恨......而终。此乃我终身之憾!”
拓跋宏哑着嗓子,嘶声道:
“我脱困后借助监国之机,终于重新掌握了一部分皇庭得力量。也知道了,原来先帝根本不曾打算遵守诺言放你回南朝。
我已痛失你的母亲,便不能再失信于她的在天之灵,所以......”
邯庸天子喟然一叹,道:
“......朕,是邯庸的罪人。”
凌或静静看了他一瞬,问道:
“是陛下杀了先帝拓跋宵?”
“朕必须杀他,也只能杀他。”
拓跋宏语气平静至极。
“先帝有鸿鹄之志,亦有雷霆霹雳的手段,但却行事过于极端。
他做的局实在太大,他若不死,四境难安,天下必乱!我也绝不会坐视你长大后,沦落为先帝野心掌控下的棋子。”
凌或蹙眉问道:“听闻邯庸先帝拓跋宵,是在巡视达尔鄂部的途中暴毙而亡......想来并非崩于刺客刺杀,你设计给他下了毒?”
拓跋宏轻轻点头。
“你很聪明,像你的母亲。方才在演武节中,朕观你身手不凡,想来也是随了你母亲的好根骨。”
他怅然若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道:
“其实在你两岁时,为父曾见过你一面。可惜你那时实在太小了,广陵城风云悸动变化无常,朕不能留你。所以那一日匆匆一见,我便只能将你交给亲信送走。”
凌或脸上的表情神情莫测。
他确实不可能记得。
不过,拓跋宏所述诸事,倒是与他们之前寻得的诸多线索都对得上。甚至听完他这个版本的“故事”后,也将他们之前的许多猜测和疑点纷纷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