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神思不属欲语还休的万洛儿……
状若平常却略带歉然的袁艾……
请她即刻前来九宸殿而自己却并不在殿内的靖帝符景言……
还有方才一脸胜券在握,眼底还带怜悯的柏如松......
雷火电光之间!
所有说得通的、和说不通的线索连成一片,终于彻底拨开了符景词眼前的迷雾!
这一刻,她瞬间就看清了今夜不同寻常的“风雪”究竟是为谁而设……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宫变,所谓的造反……
柏家也并不是疯了。
他们这一次充当的角色,并不是什么乱臣贼子,相反还是从龙伴驾之功!
呵呵。
符景词面无表情,心里一片冰冷。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靖帝符景言无奈的摇头,略带抱歉的对她笑了笑,语气温和宁静:
“阿姐,你怎么就一次都不肯好好听话呢?
柏爱卿再三劝阻,你为什么还是那般争强好胜,非要强行冲破‘悲花伤月’伤人伤己?”
他看着面前一言不发、面露失神的符景词,突然笑的更开怀了。
“瞧瞧,朕那位算无遗漏、聪明绝顶,处处都要一骑绝尘压上别人一头的阿姐,原来也会有这样颓废犹如丧家之犬的一日。
也罢,如今你逆转经脉、毒入血脉肺腑,想来将来夜只能做个病弱的普通人。
不过,只要阿姐将《洛书真言》交出来,朕自会在宫中好好荣养阿姐,不会嫌弃你的。”
此时,“悲花伤月”早已顺着符景词周身真气的游走不休。
毒素逐渐冲击蔓延到了她的心脉,以至于她在这一瞬,居然有种心痛如死的错觉。
符景词轻轻眯了眯眼,几乎有些看不清楚眼前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明明真相已经就在眼前一目了然的摊开,而她也一向不是那种糊涂拖拉的性格,但是符景词此时此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中的废话。
“景言,今日诸事种种,皆为你所为?”
靖帝“呵”了一声,轻笑着摇头。
“可不就是朕嘛?阿姐,到了这种时候,你莫不是还在心存侥幸。
掩耳盗铃、一叶障目,这可不像聪明人的行事风格,更不像阿姐的行事风格。”
他笑得温和顺从,一如从前那个听话的弟弟。
“除了朕身边近身之人亲自递上之外,阿姐是在宫中入口饮食的。
即便如此,哪怕方才阿姐已然中毒,却还以为袁艾只是被柏家人利用了来担心朕的安危,朕可实在是感动。”
符景言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片刻后,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景言,你可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小皇帝笑得得体端正。
“朕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在学着做一位‘皇帝’啊!
阿姐,《洛书真言》可不是公主能拿来把玩的物件。
它是天赐神词,只属于天子,你交出来吧。”
符景词再也忍不住喉间那股因为经脉逆转皲裂,而苦苦压抑的鲜血。
一口炽热的赤红喷涌而出,落在九宸殿殿前的白玉石阶上。
热血与地上落满的清雪交融在一起,不分你我。
符景言在看到姐姐吐血的瞬间眉心微皱,但却克制了自己的表情,没有表现分毫异常。
吐出喉间淤血,符景词以“山河日月剑”撑住地面,缓缓再次支起身体。
然后,她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抬起袖摆,不甚在意的擦掉下巴上污了容颜的淋漓热血。
血还是热的,但她的心已凉透。
她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极淡,却有种极具风骨的清傲。
“是吗?那么,你且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拿到这破神词。”
“千岁剑仙”眉宇间,霜气凛然,不可亵渎。
她缓缓抬起那双如远山般旖旎出众的眉眼,无声将“山河日月”横在身前。
这一年,符景词用心准备的寿礼,终是没能送得出去。
她拼得一身的内伤外创,神台宫的神袍衣衫染尽鲜血,几进几出终于杀出了昭歌城。
然后一路逃到昭歌城外不远的兰陵郡,最终毒性大发,气力衰竭。
靖安三年,正月初五。
这一日,本该也是南朝天宸长公主十八岁的生辰。
可惜,她在那一日的不夜城丢了自己。
又在兰陵城郊的神仙岭,丢了那柄陪伴她十几年的“山河日月”。
她还“弄丢”了好多人。
不过,也终于看清了过去那些雾里看花、不忍细细分辨的旧事。
造化弄人,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