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生从未见过哪个活人,可以重伤到流出那么多的鲜血。
几乎将崖底的那一方泥浸的都是血腥味儿,但是谢昭却始终吊着一口气没有断。
不过,虽说她那口气当时没断,但也跟快断了差不了太多。
谢昭当时的外裳兴许是被沿途山石林木刮得破碎,又被大量的鲜血浸染,根本看不出衣服本来的纹路和布料款式。
但是显而易见,破烂到几乎没得穿的程度,于是便被凌或随手留在了原地。
那时候他急于检查试探伤者的伤情,发现这个姑娘不仅周身筋脉具断,而且腿骨也因高出坠落,碎的着实厉害。
身上多处刀伤剑伤,除了一处剑伤有些要命之外,其余诸多刀剑伤痕具非落在致命要害之处,但也足以让伤者失血过多。
他和韩长生抱着尽人事听天命、日行一善的想法,决定勉力试上一试。
于是,便将谢昭连同她紧紧握在手里不撒手的“黄金台”一道带回了他们暂时落脚的村子。
不成想,谢昭是个争气的,命也属实很硬。
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高烧,整个人虽然都烧的抽搐,但还是挺过去了。
慢慢的,她断掉的筋脉居然开始愈合,断骨也渐渐开始养好。
这也让凌或韩长生属实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落得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正因如此,尽管谢昭不说,平时也是没事人一般,但凌或知道那一次的大罪她硬生生遭受过来,从鬼门关走了好几个来回,险死还生中,身体损伤极大。
别说如今才过了一年,就算过了十年八年,恐怕她也断然不会复原如初了。
凌或出身老君山,师出武道正统,师门中还曾出过一代绝世高手“韶光锏仙”,因此见多识广,也算略有所所觉。
他蹙眉规劝。
“谢昭,我不是韩长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虽然不知道你原来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但是以你武道上独到的眼光和见地,绝不可能只是一个金遥境的无名小辈,想必如今境界低微,正是那次伤势过重所致。
既然如此,用心习武锻造内力,不仅可以让你的身体状况更好一些,哪怕最后依旧不能恢复如初,至少遇到恶人时你还能有自保之力,你到底因何日日懒散,如此抵触练功?”
谢昭扶额,她哀叹一声,告饶道:
“我的天老爷啊!天地可鉴,这真是误会,你就饶了我吧,我是真没那个天分。”
她一脸真诚的歪着头看凌或。
“这天下,谁不希望自己是个武道境界一流的高手呢?
难道我是不想吗?我这分明是不行啊!
您老就安心练您自个儿的,或者韩长生那小子比我有天赋,等他看完热闹回来我就把他抓来送你。
我真真儿就是一块废柴,绝不打诳语,就别想着把我变成江湖栋梁了。成不?”
凌或眉头皱的死紧。
他发现自打认识了谢昭以后,他的表情可比过去多多了。
不论是被逗得想要发笑,亦或是气结想皱眉头。
“算了,说不过你。等此间昭歌诸事了结,我先陪你一同南下,去巫岚山脉寻闽逍遥的踪迹。
你既要治脸,不妨将旧伤一道看看,且看逍遥医圣是否也会认同你不需练功习武的谬论。”
谢昭懒懒的掀开眼,淡淡道:
“闽逍遥那庸医的话也能信?他这人惯爱与人对着干了,尤其是喜欢看人吃瘪。
我若是说东,他必然是要说西的。他说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信不得。”
凌或冷冷道:
“他的话不可信,你的话便可信了?既然不信他,为何要求医?”
谢昭“嗐”了一声,无奈道:
“谁说我找他是为了求医的?当时在平洲于府,于夫人随口就那么一说,我也就随口那么一应嘛,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之前要寻闽逍遥,其实只是为了跟他打听点旁的事情。”
凌或蹙眉,这个小骗子,触手溜滑,嘴里虚虚假假,没一句真心话。
“谢昭,我劝你好自为之。”
“啧!”
谢昭瞪眼。
“这回是真的没说谎,你居然不信我?”
凌或一脸冰冷看她,那意思就像在说:你是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于是,谢昭哄孩子似得上前几步,不见外的拍了拍凌或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别总跟个老夫子似的皱着个眉。
那个啥,我也出去逛逛。昭歌的繁华,也不能都让韩长生那傻小子一人独占啊。
你且在家好好练功,照顾好安安。”
凌或轻嘶了一声,他目光一严,警告她道:“你要去何处?绝不可轻易靠近神台宫,我不是在与你说笑。”
谁家做了贼的人,还想去苦主的家门口晃荡。
凌或就怕谢昭心血来潮,来上一出“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的突发奇想。
谁知谢昭听了这话,当即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什么啊?我真的就只是在城里随便转转,谁说我要去神台宫了?我又不是韩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