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就在门外,这时候终于咬牙上场,哭着走进来,冲着章克香的父母连连鞠躬:“章大哥,大嫂子,都是我们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你们可怜可怜我,就让振华解释一下吧。”
章克香的父亲一点也不给面子,手指翠红咆哮:“你也给我滚,别在我家店里嚎丧!”
“爹,你干什么?”章克香走过来,护住了翠红,将她向门外推,说道:“大婶你先回去吧,这事过几天再说。我爹脾气不好,您别见怪……”
翠红拉着章克香的手,几乎哭成了泪人:“孩子,都是大婶不好,都是大婶不好……”
章克香的母亲挤过来,抓住女儿的手向后拉扯,瞪眼骂道:“死丫头,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滚回来!”
振华叹了一口气,扯起母亲的手,转身就走。
翠红呜呜咽咽地哭着,也不打伞,任凭寒风冷雪打在脸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上了通向东湾村的土马路,翠红还在哭,还在回头看。
“妈,你别这样,让人家笑话。”振华替母亲打着伞,说道。
“都是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惹出来的是非!”翠红心里的悲苦无处发泄,忍不住在儿子肩膀上打了几巴掌,骂道:“我看这事是没指望了,妈就是去磕头,恐怕也、恐怕也……磕不来克香这好媳妇了……”
振华也不言语,任凭母亲打骂。
这时候,赵成海已经进了施主任的办公室。
施主任刚刚起床,看见老赵一大早就找来,难免有些意外,问道:“老赵,今天赶集吗?”
“不赶集,我来找施主任……问个事。”赵成海脸上挤出笑容,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谦卑,掏出香烟敬上。
施主任接过香烟,问道:“要问什么事?”
“是振华的事……”赵成海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年冬天,施主任带着振华去县城,振华闯了篓子。他跟人打架了,打的是我们村子的一个女婿……”
结结巴巴的,赵成海将这件事说了个大概。
施主任皱眉:“不会吧,我看振华是个白脸书生,不像是打架闹事的人啊。”
赵成海苦笑,说道:“看他在家里很老实的,谁知道在外面遇上狐朋狗友,就驴子脱了笼头了。”
施主任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缓缓摇头道:
“不对,如果振华存心带着朋友去打架,事先肯定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那天上午,振华和我在一起,只关心贷款的事。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有预谋地去打架,不可能。”
赵成海又将振华自己的解释说了一遍,请施主任分析真假。
施主任一笑,点头道:
“对对对,振华那天跟我说,要去城关粮站找同学吃饭。城关粮站的小子们,一个个都斜眉歪眼的,的确不是善茬。这么看来,是对方在说假话。振华说的,应该是实际情况。”
老赵听施主任这么一分析,心里也有些相信振华了,点头道谢,准备告辞。
施主任说道:“你回去跟振华说,让他抽空来我这里,我再问问他怎么回事。”
“好,好。”赵成海点头道谢,转身出了信用社。
走到爱尚裁缝店的门前,赵成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裁缝店的门虚掩着,里面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赵成海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来听。
不听还好,一听,赵成海的怒气立刻打脚底下升起,过气海丹田,走五脏六腑,突破任督二脉,从脑门上冲出,直上云天百丈之高!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里面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大骂:“你别给我提什么误会不误会,老子不要他的解释。你以后不许再跟赵振华见面,这个没家教的野种,就是白白披了一张人皮!这小野种以后再敢来,老子就一攮子捅死他!”
儿子是野种,自己岂不是变成了绿头王八?
说自己没家教?自己昨晚上差点没把儿子打死,难道不是家教?还要捅死振华?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是留着让你捅死的?!!
赵成海忍不可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推开了裁缝店的大门,脖子上青筋梗起,瞪着牛眼喝道:
“谁说赵振华是野种,谁说赵振华没家教!?我是赵振华的老爹,他就是我的种,我就是他的家教!谁说要一攮子捅死我儿子的?来,捅给我看看!谁要是孬种不敢捅,谁就是全河东镇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