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学木匠瓦匠,我就种田。我也不想发财,饿不死就行。”振华摇摇头,站起身,牵着牛走向河湾。
高中毕业生啊,回乡学木匠瓦匠,振华放不下这个脸。
齐磊愣了一下,站起来叫道:“赵振华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高中毕业,不好意思学手艺嘛!你就当你是文盲好了,从头开始啊!”
“你去学吧,学会了带上我,我做你徒弟。”振华头也不回,摇手说道。
“你大爷!”齐磊顿感没趣,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而回。
本来,他是兴冲冲地跑来,找振华研究人生的。没想到,赵振华已经变成了老农民,三榔头都没打出一个闷屁来。
……
新婚的第三天,秀莲回门,那天恰好是白露。
看见台历上的白露两个字,秀莲就一阵心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振华曾经说,蒹葭就是河滩上的芦苇,伊人就是鲁秀莲,水一方,就是家乡的东湾水库。白露时节,鲁秀莲站在水库边上,就可以生动完美地演绎这首诗,任何文字解释,都是多余的。
想到河滩上大片的芦苇,秀莲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取名蒹葭。
不是吗?乡下的芦苇是很低贱的,毫无用处,鹅不吃,牛不啃,只能用来做烧锅草。而且,芦苇飘零,最终还是离根而去,随风逐浪。这太像自己的命运了。
秀莲不想回家吃回门饭,已经飘出来的芦苇飞絮,还飞回去干什么?
但是妹妹和表弟来接,一脸的喜气洋洋。接姑娘第一趟回门,娘家来的金童玉女是有红包的。妹妹和表弟的喜悦,应该源自于此。
红花油腻男也低声下气,说道:“秀莲,你过去……那些事,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
“我过去有什么事?”秀莲冷冷地问道。
“哦,没事没事。”红花油腻男心里骂了一句,又陪笑道:“我无所谓,你娘家人大老远的来了,要是不回去,你自己去说。”
秀莲看了看妹妹和表弟,拢了拢头发,叹气道:“走吧,去车站。”
有些路必须要走,有些事必须要做,好比今天的回门。秀莲如果不回去,妹妹和表弟,恐怕也是不回去了,会在这里哭到晚。
在车站上了车,两个小时以后,秀莲再一次踏上了通向东湾村的那条土马路。
下车以后,秀莲走得飞快,像是去救火一样。
红花油腻男提着两瓶酒一条烟和两盒麦乳精,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气喘吁吁。
土马路即将走到头,快到振华家屋后的时候,秀莲的脚步却忽然放慢了。今天,振华会不会像前天一样,冒出来拦住自己?
振华家的后门紧关着,土马路上,也没有振华的身影。
秀莲有些失望,脚步放得更慢。
妹妹和表弟得了红包,即将完成任务,早已经兴奋地跑在前面,回家里送信去了。
红花油腻男和秀莲并肩而行,似乎明白了什么,黑着脸说道:“下车的时候,你不是跑得很快吗?怎么到这里,却走不动了?等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