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簿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不好意思地道:“我闺女旧年生日时,县令夫人送了一个红酸枝木的小插屏与她作礼物,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偏生插屏上面镶嵌着一幅双面绣的清溪兰草图,溪石花卉,呼之欲出,我瞧着都觉得稀罕,别说我闺女了,真个是爱如珍宝,轻易都不让人碰。哪知前几日我那小儿子淘气,不小心弄了一点火星子迸上去,烧出一个指顶大的洞,我闺女哭得死去活来,直嚷着要揍她兄弟。”
“主簿大人的意思是?”张硕听到这里,已有几分明白了,只是,清溪兰草图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想起来了,媳妇以前绣过一幅清溪兰草图,送给已经进京的王老太太了。
林主簿笑道:“尊夫人绣工卓绝,不知道有没有办法织补?”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并未见内子织补过绣品。”张硕实话实说,“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内子。”
“那绣画我带过来了,你带回去替我问问,若是能,请千万帮帮忙。为了这事,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内子亲自上了县太爷的家门求问县令夫人,县令夫人说是在王家见到了很喜欢,王老太太诸葛老夫人便送了给她,好似就是出自尊夫人之手。”林主簿一边打开一个小小的绸包袱,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他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才趁机找张硕的。
都打听清楚了,还问自己干嘛?既然是媳妇绣出来的,定然有办法织补。张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了展开的清溪兰草图一眼,那清溪兰草确实是自己媳妇绣的,只是在绣图中间烧了一个洞,仿佛成了有瑕的美玉,格外显眼。
“瞧着有几分面熟,等我带回去问问内子,倘或没有织补的本事,还请主簿大人见谅。”张硕看到包袱里连绣花针、丝线都准备妥当了。
林主簿打好包袱,往张硕手里一塞,“张兄弟,那就拜托了。”
见张硕没推辞,他嘴里的张屠户立刻变成了张兄弟,然后热情地打开粮仓,将自己说的那几样稻种每样取了两斗,各装进一个小布袋子,又添了一种碧糯米的种子,交给张硕,登记时,却只记得稻种一石,二亩地所用,明年秋收时归还。
张硕瞅了两眼。
林主簿解释道:“你安心拿着,这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大伙儿心照不宣。这些种子数量少,不在赈灾的账目中,压根就没打算发下去给平民百姓,县太爷都说了不入账,县丞直接拿了不少回去舂了吃米。我给你装两斗舂过的碧粳米,你拿去熬粥。”说着,林主簿翻翻找找,翻出半麻袋碧粳米,装了一袋子给他,压根没记账。
凡事做官的,私底下自然能获得一些心照不宣的好处。这份好处必须拿捏得当,太过出格就不行了,林主簿当了一二十年的主簿,对此非常清楚,且行事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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