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怕是停不了了,停了也没法补种,今天都七月二十三了。”张硕收了铺子,拎着铜钱和留下的两斤肋排回后宅,直接用凉开水将排骨洗干净,剁成小块晾着,用柳条筐罩着以重物压住,进堂屋跟秀姑说道,深深一叹。
城里城外来往的百姓脸上皆是愁云惨雾,他都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窗外依然大雨滂沱,打得院中石榴树枝叶在风雨中左摇右摆,才结的青色石榴果悉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井盖上面若无石块压着,恐怕早就被风雨掀翻了。
秀姑放下手里才绣了小半个巴掌大图案的绣绷,无奈地道:“咱们百姓靠天吃饭,又能如何?咱们可没本事让老天该下雨就下雨,该停就停,只能祈求老天开眼。幸亏咱家粮食充足,倒不必为日后生计发愁。今年的新粮入仓,陈粮你和爹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家平时常吃肉蛋蔬菜,又有白米,麦子的消耗不算太多,去年夏收的麦子他们一家四口额外加上壮壮,吃了不到十石,四十石粮种是另买的,故此还剩一百一十石。今年产粮不如去年,四十亩地一共收了不到九十石,又交了四石地税。
今年衙门不收税银,家家户户收粮食,用来供应驻守彭城的朝廷大军。
她管不了其他人家的生计,努力让自己不发愁,保持心情愉快,她现在怀着孩子,不能让消极的情绪影响孩子的发育。
“爹说,等天晴了路好走些,就把一百石陈粮运到这里的地窖收着,不卖,留着下个月换粮种,剩下的就藏在地窖里。这两年时好时坏,粮食比钱金贵。当然,对外宣称剩的粮食都卖掉了买稻种,免得过几个月他们家里没粮了又来咱们家啰嗦。”张硕回答道,“倒不是不想帮人,而是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觉得咱们家年年粮食丰足。”
他们家今年四十亩地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八亩玉米地算是绝收了,玉米种子烂掉后一地荒芜,未能及时补种,打算养一养中秋后直接种麦子。那三十亩稻谷眼见着也不成,稀稀疏疏,稻秧子淹死了大半,没淹死的又有一半没出穗,出了穗的稻谷又瘪又小。
卖粮食买稻种这一说法,不会让人怀疑。
他们家过得太好,越发让人眼红,若是过得和他们差不多,剩的口粮不多,得卖掉粮食才能买回明年用的稻种他们就不那么嫉妒了。
别人觉得苦不堪言,他们家对老天何尝没有抱怨?
今年四十石的粮种眼见打水漂了。
四十石,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四十亩地一季的收成。
张硕杀猪卖肉忙活时无暇多想,老张在家里看着庄稼一日比一日差,心痛得睡不着觉,一个壮劳力十年都吃不完这四十石粮食。
秀姑微叹,“硕哥,别多想了,今年的收成,越想心里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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