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派大了,人一多,管理起来未免不方便。图鲁莫先生,如果你愿意,从今天开始,很多让你头疼的问题都会成为过去。”林震南依旧对其他人视如未见,“比如刚才,这蠢货就在试图让你按照他的意思行动,没有半点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是的,先生’,‘知道了,先生’,我觉得这才是他该说的话,太有主见的下属会让人头痛。”
“你要怎么做?”图鲁莫忽然微笑起来。
林震南也笑了,“就这么做。”
枪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最先搂火的正是老杰克。沙棘没想到,这老狗居然真的带种玩命,却更加被林震南的反应所震惊。
十三颗子弹几乎是立刻被连发枪机倾泻一空,超过四人被这次扫射光顾,其中两个当场毙命。古怪的是,离枪口不过几米远的沙棘根本连根头发也没伤着,而老杰克从一开始打算重点亲热的,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
“你......你......”在面对面的贴身距离下,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老杰克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以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相互交击,过大的惊恐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杰克一家并非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而是移民。早在大不列颠国土上度过的童年时光,不记得是从曾祖父还是曾曾祖父那里流传下的故事,就已经将某种妖魔化的形象,一点点灌输到了他脑海里。
那是段关于战争的血腥记述。
老杰克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拳匪”到底是指哪一类人。他只知道他们穿着宽大的袍衣,结着长辫,一边躲避着本土政府的清剿,一边用大刀长矛甚至是拳头牙齿,去对抗八个敌国联军的枪炮。
“请神上身”,是老杰克记忆中对他们不知所谓的勇气和恐怖能力的最多注释。祖先侵华时用过的那支李式步枪,至今仍躺在家里的阁楼上。尽管已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在那扭曲如麻花的枪管前端,印着的五道指痕却还是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刚被人留下。
正是由于这古老的证物,老杰克才不会对故事里提及的夸张情节嗤之以鼻:武装到牙齿的哨兵在执勤时僵立着猝死,身上连个针眼大的伤口都找不到;用以阻挡攻势的宽阔壕沟,被蝗群般呼啸而来的敌人以可怖纵跃力轻松冲过,精赤着上身的匪首双手合十,一边大力跺脚一边念叨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在枪林弹雨中甚至擦破不了半块油皮。
尽管在成年以后懂得了什么叫以讹传讹,对那个古老国家和她的子民,老杰克仍然存在着无法消除的负面情结。由于沙棘的缘故,四海会伸来的黑手已让他恐惧又愤怒,而今天,一个活生生的中国人竟然走进了恺撒。
大半个房间的距离,隔着一张条几,一排沙发——林震南站得够远,却在一个野猫般的纵起动作后,跟他再无间隙。
托上肘部的那只手掌,在第一时间紧了一紧,拔枪搂火的老杰克立即感到整条肌腱都不听使唤了,以完全离奇的角度拉扯着手臂,将枪口转向。
这不是巫术,而是货真价实的功夫。
铁锚帮首领在喉骨被捏碎的最后一刻,终于明白这些年好莱坞大片里的功夫热潮,让自己间接产生的揣测是正确的。那条老枪上的指痕,应该真的出自某个横蛮战士,在百年以前的火光和泥泞当中,或许他也有着这么一双冰冷的黑眸。
“这就是你要帮我的?”看着贵宾室里的铁锚帮高层一个接一个被射杀或活活捏死,图鲁莫城府再深也不禁为之震骇,“你用小人物的思想打动了我,现在又准备展示小人物的愚昧和残暴么?杀光了他们,谁来帮我做事?”
“能压得住人并且足够忠心的手下,对你来说一个就够了。”林震南将沙棘一把推到他的面前,擦着手上被溅到的血,“你可以派一个亲信过来管帐,确保没人捞到不该捞的油水,但在其他方面,大可以放手。这里不是清白人该来的地方,你只要记得,没有你,他们什么也不是。”
图鲁莫掠了眼正在往回装手雷插簧的沙棘,皱了皱眉,“崭新的铁锚帮当然是我想要的,过于庞大复杂的管理层给我造成过不少麻烦......但你刚才说‘他们’?”
“是他们,我没兴趣替任何人卖命。”林震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