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世事总会出人意料。占据着别人的身体利用着别人的记忆，又贪婪地想把自己撇干净，小心翼翼地追求着两全其美，姬长生忘了他并非情场高手，做不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玩火**几乎是可预见的，但他到此时仍旧是浑然不觉，盲目地去完成他的目标。

实际上，若姬长生再卑鄙一些，无所不用其极地得到他想要的，事情可能会更简单。

可惜他不够卑鄙，也不够正大光明，这种左右摇摆不定、优柔寡断的想法，肯定会产生一些负效果。

那些他不想承受的东西，正悄然向他逼近……

水榭里这一对各怀心思的师徒对坐着一边下棋一边说些闲话。不知怎地扯到了民间谣言。

赵无极捏着一颗黑子，瞥了一眼正聚精会神于棋局的年轻皇帝，淡淡道：“我听人说，大家都觉得没有我，便没有如今的姬三郎，三郎身边的耳报神不少，这话想必是听过了。”

姬长生闻言一愣，心想这种大家心知肚明的话何必拿出来多说？不论他怎么说都逃不掉一个言不由衷的嫌疑——本来就是事实，他说不在乎，人言帝王无情，疑心病重，谁会信他真不在意？说他很不爱听这种话，倒像是符合帝王心性了，但这种话又容易让赵无极寒心。

思来想去，他道：“我听过，还不少人在我耳边说。没有老师，就没有如今的姬三郎，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我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也没什么容不得人说的。但我不爱听这话，并不是为了老师的名望大过于我而心生忌惮和妒忌，而是如今说这话的人太多了，像有人在其中搅风搅雨，离间你我师生君臣。老师且把一颗心放入肚子里，我明辨得了是非黑白，不会辜负老师待我的一片情意。”

“情意？”赵无极抓着话尾的一个词，低声喃喃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姬长生都以为这人会无言到他告辞，却冷不丁又听对方似从天外扯来一个话题：“三郎后宫空虚，至今没有立后，膝下无儿无女，你年纪不小了，对此事一直不积极，心里是有什么想法？”

他们两个相处这么些年，关系亦师亦友，赵无极说话从来都不像其他臣子那般在皇帝跟前需要谨慎克制。

他关心自己一手扶持坐稳帝位的皇帝婚姻子嗣，这在姬长生听来不觉哪里有问题。

反而觉得赵无极会询问他这方面，正是对方没有混淆他和原主的一个证明。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因为原主在那一世也曾答过。

姬长生道：“我不想做个坐拥三千粉黛的男人。女人嘛，太多了是麻烦。一个就够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做个皇帝——等到遇见——”

说到此处，他心中一动，脑海里猛地闪过那个在花店里眼眸迷人的女郎，嘴上接着道：“合适的女子，我就不缺枕边人了。”

赵无极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磕在棋盘上。他面上闪过一丝恍惚，半晌才叹道：“你怎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古往今来的帝王…..情深的有几个是长寿的。”

姬长生垂首，面上似有一抹不好意思。他一瞬间似变成了一个会绕膝淘气的小孩，有点儿执拗倔强地道：“老师，他们都是古人，怎么能决定我以后的选择？人都以为皇帝拥有三宫六院的美女，是享尽了人间艳福，我可不这么觉得——三千后宫尽嫖皇帝一个，完了皇帝还需要负责她们的吃喝穿戴尊荣享受，再壮的牛，也禁不住田广地多，早晚会耕坏的。”

说完他冲赵无极挤了挤眼，一副搞怪样儿。

赵无极听他连荤话都丢出来了，也笑了。他忽然伸手隔着棋盘，摸了摸姬长生的头发，多余的话却一句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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