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白选又是一礼,接着径自转身出门。白璧无瑕在她经过时低声说:“你好好休息,天明之后便要动手。”她点点头,大大方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白璧无瑕爱怜地摸了摸白选发顶,目送她离开。良久,他缓缓转过身,轻声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梅半川听见脚步声消失于门外才直起身,膝行向后把万休搀扶起来。他大吃一惊,原来万休方才还黝黑如墨画的浓眉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变得灰白惨淡,唇色却越发殷红若涂朱。
“爷爷,您怎么了?”梅半川着急地问。
万休没有回答梅半川的关切询问,向白璧无瑕合十行礼道:“少城主见责,万休无话可说”
“大师,我对您很失望。”白璧无瑕端坐于椅,他不曾动怒,但没有人敢看向他不停划过七彩流星般辉光的双眼。哪怕是眼角余光无意瞟见那缕流光,便要觉得整个灵魂都被洞穿,不疼,却有彻骨的寒意与无尽威压。
赤君饮下最后一口酒,书册与酒壶皆滑落袖。他长身而起,高大身形几乎挨着房间顶部的巨兽雕刻。他的脚步却轻盈无比,恍若羽毛落于地面无声无息,唯有那及地的金色流苏与地面相触,簌簌作响。若是功力不济者,多听得几遍这簌簌之声,只怕就要昏然睡去。
梅半川狠咬一口舌尖,身边赤君高大身影落在地面,火烛的倒影却是一头火红狰狞异兽在仰天无声咆哮。被这般异相吓了一跳,梅半川的睡意立时消去。
月君亦缓缓起身,不再与万休和尚对坐,而是与赤君一般,漫步踱至白璧无瑕身后。那扇“明月松间照”的玉屏风就像长了脚,随月君亦步亦趋。待月君站定,屏风晃了两晃亦安静下来。
原本欢乐和谐的场景因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暗斗立时变得剑拔弩张。赤君与月君分列白璧无瑕身后两侧,齐齐收敛了懒散与怡悦,眉目间一派肃然。
万休和尚知道,别看方才月君与自己宛若多年好友,但此时白璧无瑕若是说动手,月君那架本命交修的玉屏风就会毫不客气地当头罩下来。赤君更不必多说,那是积年的老对手。
不过万休并不惊慌,此行虽是梅家与浮城的交易内容之一,但双方其实都明白真正的受益人恰是那位白选小姐。他认为,白选先行离开,就是说明她不仅清楚明了此行的目的,并且还不想撕破这暂时的合作关系。有时候,能忍一时之气,方能成就一世尊荣。
想及此,万休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感叹赞服落寞悲伤怀念着诸般复杂神色。怔忡片刻,他才合十行礼,神态恢复了安祥。他低眉敛目,望着地面不住摇摆的灯火倒影,说道:“少城主,小僧识人无数,但这世间女,在白小姐这般年纪能与她相比者真有如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就是说她好话,我也还是要问清楚,你为何要偷袭她?你想知道什么?”白璧无瑕不为万休的马屁所动,双眸彩光愈胜。偶尔有数点光辉从他眼迸射而出,虚空便要晕开绚丽景致,风火雨雪、雷霆闪电、草木荣枯,种种天地异相不一而足。
“请恕小僧无礼,少城主回浮城之后可当面请教尊长。”万休淡然回答,“小僧也是听令尊提及白小姐,才有相面观心之举。”
此言一出,白璧无瑕眼的彩光有稍许凝滞。赤君与月君垂下眼帘,面露恭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