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嵩想了想,垂头低语道,“倘若为夫没办法给你最至高无上的荣耀了,你可会难过?”
他年幼的时候吃够了出身的亏,因为出身受尽了鄙夷和不公,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重复他的人生。成家立业之后,黄嵩才更加看重这点,不让儿女受委屈。
若非人品爆发、偶然得了岳父青眼,黄嵩也娶不到祁朝兰。
她是委屈低嫁给自己,黄嵩怎么忍心她跟着自己吃苦?
东庆乱局,他的野心与日俱增,午夜梦回时候也曾肖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想让祁朝兰和自己一起分享。
祁夫人笑道,“只要郎君还在,粗茶淡饭都能是山珍海味,为何要难过?”
她说得如此坦然,黄嵩反而不知该怎么反应。
祁夫人道,“不论胜负,你得活着,这对妾身而言才是最宝贝的,什么荣耀身份都换不来。”
黄嵩语噎,久久不言。
祁夫人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泛起酸涩。
她陪着黄嵩从少年走到青年,即将步入不惑之年,她是多么想和他继续携行,相约白头啊。
“妾身怎么忍心看着你为难呢?”祁夫人叹息道,“想什么便去做什么。”
她和黄嵩不是相敬如“冰”的夫妻,所以她也不想拿自己和孩子约束黄嵩的选择。
黄嵩喉头一哽,不知该如何是好。
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半晌才用指腹将那些碍眼的眼泪擦去。
他低声道,“别哭了,这泪珠子哪里是挂在脸上,分明是滴在为夫心头啊。”
黄嵩和夫人成婚多年,他只见过对方红过一次眼眶,那还是孟湛提议将宗族女子许诺给他当妾,借此拉拢他的时候。如今却硬是将她热哭了,黄嵩心疼得什么情话都冒出来了。
祁夫人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极少哭的人一旦哭了,眼泪就跟决堤一样,怎么也止不住,黄嵩被吓得不轻。
黄嵩只能将她抱起,好似哄孩子一般哄她,好话说了一箩筐。
“……为夫也不是什么一根筋直到底的性格,大丈夫能屈能伸,绝对不会有战败就拔剑自刎的举动。你还那么年轻,孩子还那么小,没了为夫庇护,为夫便是去了地府也要爬回来的。”黄嵩当然知道,如果战败,他举剑自刎才是对家人最好的保护,但祁朝兰哭得那么难过,他的理智便崩塌了,“……再者,为夫未必会输啊……假使赢了呢,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咸鱼都有梦想,更何况是人呢。
原先绝望颓废的情绪被祁朝兰一泡眼泪全部冲走了,黄嵩又变得斗志高昂。
他要振作起来,局势还没糟糕得无可挽回。
黄嵩好说歹说哄了许久,才让她止住了眼泪。
这一日,夫妻二人温存了许久,黄嵩第二天天未亮便醒了。
他以为自己起得很早了,没想到祁夫人起得更早。
亦或者说,她这一晚上就没阖过眼。
“夫人,带人回昊州吧,等为夫回去。”
她起身帮黄嵩穿戴整齐,低着头道,“嗯,好!”
看着黄嵩带着人离开,身影渐渐变成小黑点,她摇摇欲坠的情绪又一次崩溃。
不过,她这次没哭多会儿就恢复了正色,指挥仆从收拾东西启程回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