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灵堂这里有孩儿守着呢,您先下去歇一会儿吧。”
柳珩低声对柳伋道,神色间带着浓郁的疲倦,眼底青色越发深重。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柳氏今年像是犯了太岁一样,处处不如意。
先是河间张氏和黄嵩暗通曲款,里应外合出卖了河间郡,致使柳氏全族上下被幽禁。
紧接着老封君怒急攻心而亡,父亲也因为悲恸过甚在灵堂上昏厥过去,带病强撑着办好丧事。柳珩眼睁睁看着父亲几日下来苍老了十余岁,平日养尊处优的闲适儒雅被颓丧病弱取代。
柳伋病了,病得很严重,刚刚咳嗽的时候还呕出一口带着血的痰液。
那情形看得柳珩心惊胆战,生怕父亲劳累过度随祖母而去,一而再再而三劝阻对方去歇息。
奈何柳伋是个执拗性格,不仅不肯歇一下,反而对老封君的丧礼更加上心,凡事都要过问。
“无妨——”
“父亲,您的身子骨要紧啊。祖母倘若在天有灵,瞧了也心疼的。”
柳珩将好话都说遍了,仍旧说不动柳伋。
“……你给你祖母多烧些冥钱……”柳伋刚说两句便忍不住咳嗽,晦涩的眸子黯淡无光,“另外,你给寺庙捐的香油钱再重两成,务必让寺庙的大师尽心一些,每日多诵几篇经文。”
河间郡附近庙宇很多,当地大多士族都信佛。
老封君逝世,自然要将当地最有名望的大师请来为死者超度诵经、做法事,做足四十九天!
一番劳累下来,柳伋的病情更加严重,短短几日便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见此情形,柳珩的眸子冒出湿润的水雾。
他没想到父亲对祖母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对她身后事又如此尽心。
斯人已逝,死者为大。
柳珩作为晚辈也不好再怨怼祖母生前做的那些过分事情,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吧。
他道,“儿子明白,一定会记得多捐两成香油钱。”
按照时下的风气,停灵的时间各有不同,根据各家经济状况而定,例如停灵一七、三七、五七或者七七。普通人家停灵七天便能出殡下葬,小富人家时间长一些,有身份有头脸的人家则停个七七四十九天。老封君在柳氏的地位不低,停灵天数自然是照着七七来的——
等停灵结束,紧接着便是出殡入土,风光大葬,灵柩合入柳伋生父的坟茔。
漫长的四十九天,不仅仅折磨老封君的尸体,同样也折磨守灵的孝子贤孙。
柳伋身体带病熬得更辛苦,老封君头七刚过他便一病不起了,灵堂事宜只能交给柳珩打理。
听闻这个消息,黄嵩惊诧道,“柳伋也病了?真的假的?”
守灵是个辛苦活,正逢时节交替变化,柳氏接连病倒不少族人,府内郎中人手不够,只能从府外聘请。黄嵩趁着这个机会安插了几条眼线,给柳伋诊治的府外郎中便是黄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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