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强走了不到半个小时，icu门开了，钟暖阳正靠在苏峰肩膀上休息，听到声音两人一起抬头。看到带着口罩的医生出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他身后的病房灯火通阴，钟暖阳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梦里。

医生在护士的指点下看向他们，然后无需言语，他们都从医生的眼睛里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我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医生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钟暖阳觉得泪水几乎是夺眶而出，虽然刚才就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但是最后的一线希望失去还是让她难以接受。她抓紧了苏峰的衣袖，一抬眼，发现从不落泪的他此刻也在咬着后槽牙隐忍。

“我……我们……能……”钟暖阳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在医生已经理解，他看一下身后，隐约可见里面的医护人员在拆除张胜身上的仪器和设备。

“等一会，人会推出来，因为是交通事故，后续可能还要移交法医，所以，你们只能看一眼。”

几分钟后，苏峰和钟暖阳看到了被白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张胜，那个会在学校门口笑着和钟暖阳打招呼，那个小时候在苏峰身边征战“沙场”，那个在课堂上和他们一起笑，放学后讲笑话逗大家开心的张胜，现在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钟暖阳小心翼翼的揭开蒙在他头上的白布，张胜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让她心存感激的是车祸没有让他面目全非，也许医护刚才帮他清理了一下面部，至少现在从钟暖阳的角度看过去，他更像是睡着了，安静平和。

钟暖阳回忆着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她替他难过，遗憾，但是更多的是希望，觉得他出狱后还有大把重新来过的时间和机会。可是现在……

苏峰在她身边沉默不语，钟暖阳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眼圈红了，为了不让泪水掉下来，他扬起头看向天花板。

护士在一边提醒他们时间到了，遗体得去查验，法医得确定他的死因，等他们再见到他，应该就是入殓了。

苏峰和钟暖阳在走廊里目送着张胜离开，沉重的悲痛就像他们走后暗下来的走廊灯，压在二人心上，让他们久久没有动作。

钟暖阳拉着苏峰先在身后的座椅上坐下，用手摩挲着他的胳膊，安慰着他，也抚慰着自己。苏峰反过来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什么话都不用说，都了解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钟暖阳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苏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用手一遍一遍的顺着她的头发，动作有些机械，但是钟暖阳能读到他在说：“没关系，我在。”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低的说：“为什么？张胜为什么这么可怜？”

苏峰深呼一口气，好半天才开口：“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恨我。”

钟暖阳抬头看着他：“怎么会？”

苏峰把那天在刘梅阿姨灵堂前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说：“我自己也觉得他该恨我，他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都不在，他出狱的时候，我也没有见他……我tm的，算什么兄弟！”苏峰自责的咬着牙骂一句自己，然后硬生生将要落下来的泪水逼了回去。

钟暖阳伸手握住他放在一侧捏成拳的手：“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要回家一趟，你要一起么？”苏峰感受着钟暖阳手心的温度，情绪好一点了，他转头看着她，带着点期待的问。

“嗯。”钟暖阳知道他希望自己能陪在他身边，虽然也想回家见一下妈妈，但是先陪苏峰回趟家再去，应该来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