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娶偏房妾侍,都是当家主母面色难看。如今在这烨王府却是新鲜得紧,竟是反着来的。看来这烨亲王chong妻成癖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堂上尚有不少官员家中有女,本还欣羡,如今这番,看向堂上二位新娘的目光却是怜悯。
谁不知道烨亲王娶回来的王妃乃是嘉盛王朝最得皇上喜欢的安邻郡主,岂有被人欺负的份?如今怀着身子被下了脸子,如何再有什么好相与的说法?
孙柔曼看着娇娇气气,却是抢先一步上前奉了茶,柔声道:“妃妾请王妃的安,请王妃用茶。”
孙柔曼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想是在成亲的礼堂上被这样训斥面上有些过不去,竟然有几分哽咽的意思在。“是,妃妾谨遵王妃的教诲。”
轮到夏侯黎却是落落大方地行礼,朗声道:“妃妾请王妃安,王妃请用。”
故而千筱伊连茶都不接,只淡声道:“黎妹妹出身皇族,自然矜贵一些。只是在这王府里头,都是伺候王爷的人,先前是什么,如今可不能带到府里来了。”说着,伸手取过她手中茶盏仍旧用袖子掩住,饮了一口。而后起身道:“我乏了,就不陪着了。王爷,还请许妾身告退。”
娶侧妃是不用拜天地的,不过见一见当家主母便是了。周觉见千筱伊走了,心中大喜。俯身对着夏侯烨便耳语道:“王爷,时候不早了,也是时候开宴了。王爷您看,今日是先去那位侧妃房里歇息着?”
周觉一听,却是大事不妙,磕磕巴巴地说:“可…可…可君后娘娘那里……”
“周觉!”夏侯烨早上憋着火不曾发作,如今强忍着斥道:“还不下去!”
到了景兰苑,千筱伊方才将袖子撩起,却见手中是一方白布,上头染着浅色的茶渍,正是方才她用的两口茶。
蹙眉望去,夏侯乔正站在门边,勾唇看着她冷笑。
夏侯乔敛了笑意从善如流坐下,摩挲着茶杯,冷声道:“喧哗之所,却并非人心所向,权势所归。二王嫂这里的茶水若是简陋,又让新进门的二位侧妃怎么活?”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夏侯乔面色骤变,旋即又复平静。“你居然会知道?”
他面如寒霜,“你想要什么?”
“慢着!”夏侯乔骤然喊停,终是低头道:“还请二王嫂帮休思这个忙,休思感激不尽。”
夏侯乔面色无奈。他部下前几日见他愁眉不展,竟然去了龙鞍山将清泠郡主连夜掳来。他一时不能自制,竟然就那样强迫了她。如今性子大变,不争不闹却静的可怕。千筱伊所言他自然明白,清泠郡主要的无非是一个名分。她再爱他,也不肯无名无分跟着他。但是别说她如今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便是仍旧是王朝的清泠郡主,他也绝不能娶她。
见他面色犯难,千筱伊敛去笑意,面色冷肃。“夏侯乔,你若真心喜欢她,什么都给得起。身份家世,思索着给她一个便是。人不能活在话本里头,口上情情爱爱,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是因着,男子太容易变心。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怎么做便是你自己的事。”说着,千筱伊起身,道:“描云,替我送乔亲王出去。”
千筱伊看着走到窗边,看窗外一池春水,波澜微微,她面上微笑轻轻。她自然知道夏侯乔临走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同夏侯烨岂是他这浅薄的情意能比的?
千筱伊相信夏侯烨,夏侯烨也不曾负了她的期望。一人撑道宴散,夏侯烨脚步踉跄,眼神却明亮清醒。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他不能容许自己醉。酒后总是太容易乱性。
喜婆见他站着不动,只得示意托着喜秤的侍婢上前,满脸堆笑,道:“请王爷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他却根本无心与此,随手将喜秤扔在侍婢手上,寒声道:“下去罢,没你们的事了。”
“说了让你们下去!”夏侯烨声音略放大了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今日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敢顶撞本王!”
孙柔曼怯怯抬起头来,眼里盈了浅浅一层水光,怯生生地唤:“王…王爷…”
“王爷,可是…”孙柔曼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伊伊二字,乃是王妃的乳名。孙柔曼进门前也是做过功课的,自然知道。如今冷不防被他这样对待,心内无比委屈痛苦,一腔眼泪顿时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美人落泪在灯下是个美丽的画面,奈何夏侯烨一早闭目养神,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