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暖,芙蕖宫残荷尽去,换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早有宫婢扯了月影纱将芙蕖宫遮好,外头热浪稍袭,里头却是凉爽宜人。
千筱伊今日设了赏荷叶宴,便是选了此处。千筱伊到时,众人已经到齐,见她盈盈然而来,起身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千岁。”
卫王妃低着头,“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妇很喜欢。”
温贵人柔声道:“东西虽好,只是嫔妾惯不爱用酸的,略略尝一口也就罢了,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嫔妾糟蹋娘娘的心意。”
温贵人拨弄着自己耳畔流苏,勾唇道:“贞充媛是当真没有福气,好不容易有了身子,谁曾想竟是这么个说法,只怕那一胎生下来,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
温贵人道:“将养好了又有什么用?那一身风华只怕也是毁了,不中用了。”
当日选秀时,谁能料想,有皇后珠玉在前,竟然还能有一个林思脂chong冠六宫?
宜采女因挑了别的话题,道:“皇后娘娘吩咐下的,内务府做事就是尽心。这月影纱遮得足足的,一丝阳光都泄不进来。”
宜采女自嘲一笑,盯着自己面前那碗酸梅汤愣了神。
织锦接过黄鹂送来的酸梅汤,却见千筱伊一个眼神,心下了然,暗暗点了点头。
“娘娘!”织锦惊叫出声。
“傜儿!”千筱伊惊呼出声,走下来一把捏住姝小媛手腕,盯着堂下诸人,冷声道:“传太医!描云,给本宫封锁六宫,此事不明,谁都不许走!”
宫门还未紧闭,便见一人步履匆匆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身华服的烨亲王夏侯烨。
此间人多,他焦灼的内心唯有用这样的话能透露给他一二。其实他心内想说的无非是,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要我这一世,如何自处?
夏侯烨听她这一番话,方放下心来。命描云将地上碎片取来,他低头嗅了一口,然后面色冰冷,“皇后娘娘,是砒霜!”
“诸位小主还请放心,”夏侯烨自然知道他们的恐惧,拱手道:“砒霜见血封喉,如今小主用了这样久还无事,便知道,被下毒的唯有这一碗。”
姝小媛到底是在宫里长大,见过大阵仗的,如今已经稍稍定下神来。众人静下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名女子哭哭嚷嚷的声音。千筱伊当下便发作,重重将手边茶盏挥落到地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找不痛快!”
“呦,我当是谁呢!你这丫头,真是……”卫王妃摇着手中团扇道:“不在王府好好伺候采妾,来芙蕖宫做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此女为卫王府采妾身旁贴身的侍婢,其名……名字叫什么臣妇倒一时不记得了。”
容秀面色煞白,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见她面色不好,夏侯烨难免担忧,“皇后娘娘?”
夏侯烨深深看了她一眼,示意让她自己小心,便不再说话,随着黄鹂出去了。见他出去,千筱伊侧头问回来的描云:“今日采妾可有入宫?”
“传采妾过来,务必不要惊动养胎的贞充媛。另外差人去告诉皇上一声,以免皇上担心。”
黄鹊等人领了命细细一搜,却是毫无可疑之处。千筱伊缓缓踱步下来,扫视容秀一眼。忽的伸了手将容秀耳上一只镶金耳坠摘了下来。放在眼前稍稍一晃,又冷笑:“卫王府真是好大的手臂,连侍婢也带着镶金的耳坠。”将那枚耳坠子扔到卫王妃面前,卫王妃知道此事不好,起身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息怒,采妾的侍婢都是自己留用的,臣妇一点都沾染不上。”
夏南乔细细查看后方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耳坠子上抹着一层薄薄的砒霜!”
千筱伊并不理她,之伸手用力将她另一只耳坠扯了下来。容秀惨叫一声,耳上鲜血直流。将染血耳坠扔到夏侯烨面前,“这一枚何如?”
千筱伊怒极反笑,点头道:“好,很好。”转身回位子上坐了,衣袖拂过容秀面容,触及一阵冰凉。初初在位上坐定,便听宫人来报,采妾正在殿外候着。挥手示意让二人进来,众人面上已不见惊慌,剩了一片漠然的看戏之色。唯有琼芳人面上有一丝不忍掠过。
千筱伊细细把玩手上护甲,面容冰冷。淡淡开口,道:“当日本宫便疑惑,那佼贵人手里的毒是哪里来的,如此凶狠霸道。虽久居宫中,佼贵人说到底连卫王的面都不曾见过几回,又是如何一口咬定姝小媛用卫王有私情。若非有人示意,她如何想得到那上面去?”
“怎么不是呢,”温贵人也顺着她说,“那翠竹也是,忠心为主,那主子却连情都没有给她求上一求。”看了地上跪着的容秀一眼,“这容秀,怕是第二个翠竹了。”
千筱伊轻咳一声,堂下立时静了。整衣肃容,凌厉之势扑面而来。“采妾?”说话时语气微微上扬,字里行间听得出不屑。“堂下跪着的容秀可是你婢女?”
正当此时,却见裁绢进来,请过安后方道:“皇上正同渌波国皇族商谈国事,抽不出空。交代奴婢前来看上一看,也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只管查,一切任凭皇后娘娘做主。这宫里头,三天两头的出事,也该整治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