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察觉到她的视线,两片鳞蠢蠢欲动,流景连忙丢个清心诀给他:“冷静,千万要冷静。”
黑蛇懒散地扫她一眼,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不知不觉已经化蛇六七日,他的识海仍是一片混沌,除了睡觉就是缠着流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虽然还未恢复神智,但已经本能地知道自己即将恢复人身。
果然,又一个露水极重的清晨,非寂缓缓睁开了狭长的眼眸,脑海一片清明。
化蛇时期的记忆什么都没留下,醒来便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非寂神色淡漠,仿佛不论身处何地,都无法让他死水一样的情绪产生波动。
他闭了闭眼睛便要起身,一条纤细的手臂却拦在了他的腰上。
非寂眼神一凛,沉着脸扣住这只手,流景被他闹出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的刹那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帝君?”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样的对话勾起非寂类似的回忆,他突然就想起了这女人是谁。
流景轻咳一声,正要故技重施喊狸奴过来,非寂的视线突然落在旁侧。
他先前睁开眼时,只看到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却没注意到无妄阁已成废墟,而他此刻身处废墟之上,身下的床混着无数尘土与砂砾,周围除了乱糟糟的石块,就是残垣断壁。
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将无妄阁变成如今的模样?非寂眸色渐深,一回头再次跟流景对视。
流景小脸一红:“帝君威武,把无妄阁都折腾塌了。”
非寂:“?”
第9章
看着流景无意间露出的那些痕迹,以及塌成废墟的无妄阁,非寂有一瞬木然,没等他有下一步反应,结界外突然传来非启的叫嚣:“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却只看到灰沉沉不透明的结界。
“这句话该我问阎君才是,”狸奴面无表情,“阎君此刻不该在洞府闭门思过吗,为何会出现在不利台?”
“听说兄长狂性大发,将幽冥宫毁了大半,之后便被你用结界关在不利台再也没露过面,本君怀疑你意图篡位,就过来看看。”非启扬起下颌,嚣张地抱着手臂。
狸奴扫了他一眼:“阎君放心,帝君好得很,谁也纂不了他的位。”
“你说好就好?”非启冷笑,“本君今日势必要见到他,你再敢阻拦,本君要你的命!”
真是好熟悉的场面、好熟悉的词儿啊……流景翘了一下唇角。
非启还要硬闯,狸奴也不废话,一抬手便化出方天画戟。非启上回在他这儿吃了亏,这回早有准备,一闪身便退到三米外,完美避开方天画戟凌厉的杀气。
“打不着,气死你!”非启挑衅。
狸奴:“……”
流景终于还是没忍住乐了,结果下一瞬非寂凌厉的视线便扫了过来。
她轻咳一声,知道结界不怎么隔音,便凑过去小声解释:“帝君先前还未清醒时,他也来过一次,也是闹着要见您,连说辞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她靠近得非常自然,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数次这般过,非寂眼神微冷,一脸淡漠地将她推开。
流景被推得一愣,回过神时他已经抬眸看向结界:“狸奴。”
哦嚯,有好戏看了!流景顿时打起精神。
非寂一声‘狸奴’,让外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刹那之后,结界如水一般化开,已成废墟的无妄阁瞬间暴露在众人视线内。
“帝君。”狸奴上前行礼。
非寂不语,神色冷淡地看向气势全无的某人。
某人被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两次都是再三确认非寂已经不行了才敢过来的,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上回是出师不利无功而返,这回更是直接被抓个正着。
一片寂静下,非启讪讪行礼:“兄、兄长。”
“你来干什么?”非寂淡淡开口。
非启:“我、我听说你化形之后一直没出不利台,便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看够了?”非寂眸色阴沉。
非启干笑:“看够了看够了。”
“滚。”
“是!”非启屁滚尿流地滚了。
……这就完了?流景茫然一瞬,一扭头便对上了非寂晦暗不明的眼眸。
“要不……我也滚?”她小心试探。
非寂沉默地盯着她看,漆黑的瞳孔仿佛无尽的深河,下面布满了未知的旋涡,随时可以将人吞噬得连残魂都不剩。
流景被看得心惊胆战,正思考要不要拼死一逃时,非寂轻启薄唇:“滚。”
“是!”流景立刻学非启,准备屁滚尿流地滚蛋,可惜昨天晚上被黑蛇勒了太久,双腿使不上劲,加上废墟太高,只能扶着腰一瘸一拐慢慢往下挪。
一阵风吹过,白色法衣翻飞,无意间露出手腕和脚踝上勒缠的红痕,如大片盛开的梅花映在白雪上,无声展示她承受过的一切。
狸奴:“……”
非寂:“……”
漫长的沉默之后,流景终于从废墟磨蹭到地面,长舒一口气扶着腰离开了。
“无妄阁……”
“帝君……”
主仆二人同时开口,狸奴顿了顿忙道:“帝君请说。”
“你想说什么?”非寂疲惫开口。
狸奴正色:“帝君,您身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