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悬瓠城外东大营,几个身影出现在营栅上,顺着麻绳翻到栅外,小心翼翼摸过鹿角,就这么溜出营地,向着东面旷野而去。
箭楼上的哨兵目睹了全过程,却当做没看见,不光一个箭楼上的哨兵如此,临近箭楼上的哨兵亦是如此。
这年头当兵不容易,当州郡兵更不容易,打仗要卖命,不打仗要卖身,说是兵,实际欠了上头一屁股债,几辈子都还不完,平日里还得去给上头当奴仆做杂务。
即便是出征在外,闲暇时也不例外。
看着几个同伴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哨兵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发呆,距离敌军援兵撤退已经过了两日,军营的戒备终于放松了一些,晚上查哨的督将懈怠了,他们这些值夜的兵就能多打几个盹。
寒风中,那几名偷溜出营寨的士兵哆嗦着,身上破旧的寒衣挡不住寒意,也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腰间挂着刀、箭壶,还拿着长矛、竹篓,睁大眼睛看着夜色下的地面,摸索着向前进。
摸到一处草窝子附近,领头的一个士兵忽然低声喊道:“老李,睡了么?”
“睡你个头,天寒地冻的,如何睡得着!”
草窝子里一名士兵嘟囔着,他和两名同袍蜷缩在一起,抱着长矛、弓箭,身着破旧的寒衣,一人腰间还挂着个喇叭,他们是营寨外围的暗哨,提防敌人夜里摸营。
暗哨接过对方递来的炊饼,和同袍分吃,见着这几位抖抖索索的样子,不由得关切起来:“行不行啊你们,莫要还没到水边,人就冻僵了。”
“没事没事,一会活动开就没事了”
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
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
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
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
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
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
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
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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