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如此!
陈叔宝悲从心中来,他是堂堂天子,如今沦为阶下囚,被人居高临下看着,好像是在看一只蝼蚁,这种感觉很屈辱,他却无法反抗。
陈叔宝瘫痪后本来说话就不利索,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
而宇文温看着陈叔宝,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叔宝在位期间,沉湎酒色不理朝政,近小人远君子,荒淫无道,成日里醉生梦死,玩女人玩得肆无忌惮,连大将的夫人都不放过。
现在当了亡国之君,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宇文温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他本来是想取对方性命,然后只需要面对继位的新君陈深。
陈叔宝和大将萧摩诃续弦安氏有染,当年还是贵妃张丽华做中间人牵线搭桥,于是宇文温从张丽华口中问清了细节,设了个圈套。
陈叔宝和安氏偷情,服用了蔡脱儿献的“助兴”仙丹,极度愉悦之下便会“马上风”猝死,如此一来,陈国会有一段时间乱成一团,周军便有机可乘。
然而陈叔宝虽然“马上风”,却没有死,只是瘫痪而已,命很硬。
不过宇文温运气不错,陈叔宝虽然保住了性命,却陷入昏迷,也算有了群龙无首的效果,只是如此一来,那一套国君投降的流程,就没办法做了。
国君投降,当然不像一般文武官员投降时那么随意,“规矩”自然是要有的,那就是肉袒、牵羊,隆重得很。
这一套投降的流程,缘起商微子向周武王姬发请罪,到了春秋战国时,成了战败国国君向战胜**队投降的必有流程,演化到现在,又多了面缚舆榇、衔璧系颈。
然而陈叔宝活着,却瘫痪了,不要说走,就连坐也坐不起来,这一套投降的流程,自然就无从谈起。
面对一个口眼歪斜的瘫子,宇文温要抖威风都不好抖,还担心万一说话太大声把对方吓死了,那可不好。
所以,该说什么?
普通藩王,此时就该说:“速速投降,免汝一死,保汝家眷平安!”
文艺藩王,此时就该说:“汝之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藩王,此时就该说:“寡人放汝归营,收拾兵马再战!”
隔壁藩王,此时就该说:“汝妾张丽华姿色甚好,风情万种,寡人甚爱之。”
“江南国主,自建康一别,转眼已是九年。”宇文温终于开口,他不可能称呼对方为“天子”、“陛下”,故而以“江南国主”代称。
“往事历历在目,未曾料再见面时,却已是沧海桑田。”
陈叔宝闻言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自称当然不能再用“朕”,而要称呼对方,得用“大王”一类尊称,这对于陈叔宝来说很屈辱,但又不能不开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叔宝只能低下头,含糊答道:“吾,身体有恙,无法行礼,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国主好好休养,一众内眷,绝不会受人打扰。”宇文温说完,看向搀着陈叔宝的陈深:“世子可有话说?”
陈森有些讷讷:“家父有恙,无法久坐,还请..还请大王开恩,许家父休息。”
陈深有着超越年纪的老成,但在威风凛凛的宇文温面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也罢,国主身体有恙,确实不能久坐。”宇文温按刀起身,走下玉阶,来到陈叔宝面前。
陈深紧紧搀着父亲,惊恐的看着走近的宇文温,他担心对方接下来会伤害父亲,却不知道真要发生这种事,他该如何是好。
宇文温来到父子俩面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看着面如死灰的陈叔宝,良久之后再开口:“自永嘉之乱以来,中原纷争不休,南北对峙二百余年,如今,该结束了。”
未等陈叔宝表态,宇文温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国主,把江山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