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国实力悬殊,做个比喻的话,东突厥一如当年南朝势微,陆续丢了河南(朔方草原,也就是内套地区)、淮北(阴山南麓、即外套)。
现在连淮南(碛南草原)都守不住,就只能放弃长江以北(大碛以南)地区,以长江(大碛)为天险,过自己的小日子。
中原军队要北伐,首先得穿过茫茫大碛,这是一片广袤的荒漠戈壁,昼夜温差大,缺水,夏季酷热、冬季酷寒,对于后勤来说是巨大的考验。
中原军队横跨大碛、抵达碛北草原时,正是最虚弱(相对)的时候,那么东突厥的兵马以逸待劳,决战之中获胜的几率大增。
宇文温想到这里,看着舆图,喃喃自语:“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门下省,政事堂,国务会议正在进行,三高官官和中书省两院学士,以及门下省谏议院的参政、平章们,就几个议题展开讨论。
出席会议的天子要借此听听各方意见。
今日最引人注目的议题,是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东突厥各部大规模北迁、前往碛北之事,有部分部落,和少数贵族没有走,按照往年惯例,留在碛南草原。
这件事代表着一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两国关系非正式决裂。
虽然东突厥方面没有正式表态,也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敌对行为,但明眼人能够看出来,对方是铁了心和周国分道扬镳。
这一变化,带来了一个经济上的大问题:东突厥各贵族、部落欠下中原商贾的巨额债务,等同于一笔勾销,还有之前签订的许多贸易契约,也形同废纸。
如此行为造成的巨大损失,朝廷不能坐视不理。
主营边贸的瀚海贸易公司,还有以其为首的中原商社及商贾,是最大的利益受损群体,这些群体每年都向朝廷缴纳大量商税,现在出事了,朝廷必须出来主持公道。
瀚海贸易公司以及边地商贾(豪强)的代表,依次上台发言,控诉东突厥可汗的背信行为,列举了己方承受的巨大经济损失,请求朝廷主持公道。
一番声泪俱下的发言完毕后,一些主张保护边地百姓(商贾)权益的参政,开始提出联署的议案,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东突厥大小可汗、各部落欠下大量债务,如今恶意逃债,是可忍孰不可忍,朝廷应该兴师问罪。
但是朝廷不能怒而兴兵,仓促间出兵的话恐怕正中对方下怀,若出击的官军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以至大败而归,那就不妙了。
所以,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控制“抵押物”。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欠债的跑了,那么债主有权利没收其名下作为抵押物的田宅,东突厥的可汗们带着各部落跑了,那么,碛南草原,就该归债主所有。
当然,这片广袤的草原应该归入朝廷治下,成为周国国土,朝廷理所当然拥有国土的“地权”,那么,官军应当尽快行动起来,将碛南草原控制住。
然后,这片草原的经营权,应该分给因为东突厥逃债而损失严重的债主们,也就是让债主获得“抵押物”。
寨主们拿到草原的经营权,自然要每年向朝廷缴纳一定赋税的,这种赋税可以是一定数量的牛羊,或者是承担各地驻军的部分军需,以及军需的运输。
而债主们在草原上经营畜牧业,获得的利润,就能部分弥补债务人逃债而造成的经济损失。
等到官军准备完毕后,再兴师问罪,向东突厥的大小可汗、贵族们“索赔”。
这是初步提议,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边地商贾(豪强),都是颇有好处的。
朝廷可以借此实现对碛南草原的逐步控制,驻军的开支由边地商贾部分承担,而边地商贾经营草原,将草原变成一个个大牧场,产出的牛羊,大量供应内地。
与此同时,大牧场里蓄养的马匹,可以作为官军的战马,支持官军穿越大碛北伐。
具体实施方案,内容有很多,几位联名提案的参政,已经将方案印刷成册,提前交到三高官官及相关人员手中,今日会议,便要接受各方纷至沓来的质询。
质询是肯定的,因为实施方案之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修铁路:在碛南草原修铁路。
这是经营草原的基础,没有铁路的话,朝廷在草原驻军的开支极大,而边地商贾经营草原从总体上来说,若不解决交通运输问题,必然收益少,只能是惨淡经营。
宇文温翻看着早已看过几遍的方案,发问:
“提前修建北海铁路?虽然只是南段,耗资也不会不少,更别说横贯碛南草原东西的东西铁路,全程五千余里...”
“就算是分数期工程,这条横跨草原的铁路修起来要投入巨额资金,朝廷没有钱来修这一纵一横的铁路,你们要如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