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生知道玖玖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的那天,心情说不上愤怒,顶多是有些失落。
当初他以为她死在虞山别墅那场大火里,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又怎敢奢求更多呢?
况且,她离开得决绝,定然不会留下跟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哪怕是孩子。
他后来又让季沉仔细查过她记录模糊的那两年,她曾经差点儿患上抑郁症,又哪里来的时间去结婚生子?
一旦这个成既定的事实,那玖玖的身份其实也就很好猜了。
但顾寒生还是将凉纾跟玖玖的DNA拿去做了对比,结果没什么意外,玖玖既不是他的骨肉也不是阿纾的。
当年他因为阿纾离开备受打击,无暇顾及其他,真正听说陆子安夫妇离世已经是第二年的初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毕竟当初他还带着阿纾一起去纽城拜访过他们。
而关于陆子安夫妇留下的遗孤……顾寒生当时压根不会去想这孩子的去向,陆家倒台,但富庶仍在,那孩子没跟着陆瑾笙也是跟了某个陆家家眷。
凉玖玖身世这事,季沉也知道。
阳光充沛的书房,顾寒生坐在书桌背后的大班椅上,脸色依旧是病态的白,眸底蓄着高深莫测的颜色,表情倒是挺淡漠如常。
距离上次陆家陵园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里,顾寒生依旧养伤,而凉纾情绪逐渐有些暴躁,除了在面对玖玖时心情会稍微平缓一些,其他时候整个人都是外人能够看出来的压抑。
连同玖玖身世大白的同时,季沉还说:“陆瑾笙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小姑娘的抚养权。”
顾寒生目光从书桌上的DNA鉴定书上挪开,盯着窗外浓烈的日光,没什么血色的唇角忽地扯出了个冰冷的笑,嗓音悠长深远:“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季沉低头不再言语。
正逢午饭时间,有佣人敲响了书房的门,顾寒生抬眼望去,女佣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先生,到用午饭的时候了。”
顾寒生撑着扶手起身,眼皮眯了眯,道:“阿纾呢?”
“凉小姐上午出门了。”
他低头将那些证明文件全部扔进碎纸机里,嗓音淡漠听不出情绪:“给她打电话。”
季沉还得回公司办事,低头告辞,顾寒生叫住他:“学校看的怎么样了?”
“虞城排行前几位的学校都选出来了,九月份就可以直接入学,只是身份上可能有点麻烦……”
男人修长的指在沉色的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看向季沉:“尽快将资料发我邮箱,我亲自选,你去忙吧。”
这厢季沉刚走,佣人就上来通报:“先生,凉小姐并没接电话。”
顾寒生抬手掐了下眉心,摆了摆手,那女佣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书房里顿时陷入静谧。
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格子窗落下来,在地上铺上浅浅的一层金色,可屋子里却感受不到温度。
手机就搁在一旁,从他进书房跟季沉谈事情开始,它没响过一次。
顾寒生伸手薅过来,滑下解锁键,翻到她的号码,却在拨和不拨之间犹豫了。
只不过短短几秒钟后,他还是拨了过去。
倒不是如佣人所说的无人接听,而是通了之后很快就被她给挂断。
顾寒生不厌其烦,再次打过去。
同样是阳光充沛的咖啡厅,陆瑾笙望着坐在对面低头掐灭电话的女人,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外面还罩着一件同色系的长款外套,长发虚拢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凌乱。
很明显是出门匆忙所致。
他扯了扯唇,看她直接将手机关机盖在桌面上,抬眸朝他看来:“你到底想怎样?”
陆瑾笙表情懒散,阴柔的眉目并无任何逼迫的神色,只问她:“一周了,阿纾,我只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只捏着手机的细白手指捏了捏手机边缘,骨节相连处泛着青白,她亦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他:“考虑清楚了。”
“是么。”他淡淡吐出两个字,随后道:“我以为你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做好跟我在一起的准备,倒是我低估你了,阿纾。”
阿纾两个字被他念出了千丝万缕的绕唇暖意,倒有些不像他陆瑾笙的作风。
但凉纾心底毫无波澜。
她松开扣紧手机的手指,抿了抿没什么颜色的两片唇,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更不会将玖玖给你,”顿了顿,凉纾继续说:“玖玖从小就跟着我,在我身边长大,你也不是他的直系亲属,这事就算上了法庭,也是我胜算大,况且——”
凉纾眼神凌厉了些,“一个敢拿枪肆意伤人的罪犯你觉得他能养育一个孩子吗?”
听完她的话,陆瑾笙跟着就笑了。
他双腿交叠,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盯着她那张素净却莫名勾人的脸蛋看,眼底有赞赏的痕迹,“倒是做过功课来的,咨询过律师了?还是顾寒生给你的建议?”
没等她有任何话,陆瑾笙悠然道:“但这事搁别人那里你胜算是挺大,可在我这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