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嘉木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陈莲陪了他半个月，为他打点一切，某种意义上，她把石嘉木视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他是她的“后裔”，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

分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一改常态，像啰嗦的小妻子，告诉他作为吸血鬼应当具备的常识。

“不要伤害人类，避免引起吸血鬼猎人的注意，你现在还没法保护自己。”

“别跟其他吸血鬼发生冲突，保持距离，离群索居，在进化到仆人位阶前，你不需要同伴。”

“尽量克制吸血的冲动，如果有特别的需要，可以找Vivian，我跟她说好了，她会跟特刑科打招呼的。”

……

石嘉木耐心倾听她的每一句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陈莲察觉他的态度有些古怪。

石嘉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差不多是深夜12点，晦朔之交，你应该最接近于人类，是不是？”

“是的，怎么了？”

石嘉木张开手臂，猛地把她搂在怀里。

陈莲并不挣扎，温顺地伏在他怀里，低声说：“别，别这样，你太用力了，我没法呼吸……”

“对不起，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擅自做了决定。”石嘉木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廓。

“什么决定？”

他露出尖利的獠牙，果断地咬在陈莲颈侧，鲜血如泉涌，流进他的嘴里。

“你……你……”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像风中的烛火。

吸血的快感汹涌而至，石嘉木的头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打断了‘初拥’的仪式，把Lilian从基塔维亚手里救了下来，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她成为一个不完整的吸血鬼。……Lilian的身体不断重复周期性的转变，从人类变成吸血鬼，再从吸血鬼变回人类。”

“……Lilian今年27岁，当然，她的外貌看起来要更年轻些，不会衰老，这是吸血鬼的优势。……如果当初我没有打断‘初拥’的仪式，也许Lilian能摆脱普罗迪家族的诅咒，以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身份，永远地活下去。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不完整仅仅意味着死神放慢了脚步，当她的身体是吸血鬼时，疾病暂时停止发作，当她的身体是人类时，血液会慢慢变成黏稠的液体。”

薇薇安的声音渐次远去，陈莲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一个人，我愿意和他度过一生，那个人就是你！”

他抱起陈莲，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用力咬开手腕，把伤口覆盖在她冰凉的唇间，反哺自身的鲜血。

——我鼓起所有的勇气留住你，没有如果，那就创造如果。

——我把你变成完整的吸血鬼，你将摆脱普罗迪家族的诅咒，拥有漫长的生命。

——转变的周期依然存在，从后裔到主人，再从主人到后裔。

——我们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无论时间或死亡，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完）

故事的由来是一句话，“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一个人，我愿意和他度过一生，那个人就是你。”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冷静从容的女子，她在QQ上的昵称是河边散步，她微笑着拒绝了面前的男子，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有人搏击风浪，有人随波逐流，有人浮出水面，有人在河底腐烂，她希望当一名局外人，一名旁观者，在河边散步，拒绝浸没在人生的河流中。虽然会错过很多东西，甚至被孤立，被排斥，至少能保留一点点清醒和自我。

所以她会温柔地强调，如果，只是如果。

灵魂的伴侣可遇不可求。跟一个人度过漫长的一生，不后悔，没有怨尤，大概是很难的事。大多数时候，我们迫于压力，匆匆选择了婚姻的另一半。这种压力来自荷尔蒙，来自父母，来自社会和习俗，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更何况，每个人都是身上长满刺的豪猪。

生活不像小说描写的那么美好，为了维持一段婚姻，即使是童话里“从此过着幸福生活”的王子和公主，也不得不容忍对方，不得不凑合着过下去。我们终将撕下伪装的面具，疲惫不堪，把自己不那么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就像曾经缠绕在指间一缕青丝，最终堵塞了下水道。

所以，她选择了在河边散步，平静面对生活和别人的目光，不期许，不自怨，看淡得失，靠自身的热量温暖自己，度过老去之前的时光。

这些最初的想法是一颗种子。一点点增加人物，一点点增加细节，就像覆盖上土，浇了些水，种子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故事也偏离了原有的轨迹，成为现在的模样。好在“如果，我只是说如果”那句话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在我老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