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服务员推着已经搬空的购物车离开后，黄子琪才笑嘻嘻地说：“表哥，托你的福，我也体验了黑金会员的特权，全程都有人跟着提东西，这感觉实在太让人着迷了！”“要不怎么说钱是好东西呢！”苏清河关上后备箱，“你打电话跟子华和阿铭说一声，我们先去阿舅家了。”金叶村在市区和县城之间，但距离国道较远，开车需要三四十分钟。在黄子琪的指引下，汽车在一间类似于四合院的一层瓦顶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听到外头的动静，黄树瑞和李翠花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看到苏清河从驾驶位上下来，黄树瑞特别大声地喊：“阿河，来了啊！”苏清河莫名其妙，把小乖乖抱下车，“舅，不用喊这么大声吧”“我高兴！”黄树瑞哈哈大笑，不过音量恢复了正常，怕吓到了小乖乖。“哎哟，乖乖，还记得我是谁吗”李翠花迎上去，想要抱小乖乖。小乖乖好奇地打量着李翠花，苏清河哪里还不明白小乖乖这是忘记了眼前人，说：“乖乖，这是舅婆，让舅婆抱抱你，好不好啊”“婆”小乖乖软糯糯叫了声，伸出双手。“诶！”李翠花赶紧抱过小乖乖，“乖乖这脾气好，不怕生。”黄树瑞摩擦着巴掌，眼热地看着李翠花抱着小乖乖，“乖乖，舅公抱你去玩好不好啊”“哎，你们别站这里了，快进屋里坐！”没等小乖乖说话，李翠花就赶紧出声招呼大家。态度很明显了。黄树瑞干巴巴笑了几声，看到白止手里的东西，有些不满地看着苏清河，“人来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啊”苏清河没有回答黄树瑞，这些客套的场面话扯起来没有营养，让白止和苏小婷先进屋里，他四下打量了下，感慨万千，“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变！”黄树瑞顺着苏清河的目光看去，“还记得吧，以前那里是果园，不过去年申请过了，于是就把树砍了，小溪也平了，等日子一到就动工，给子华盖房子。”“这一整片都用来盖房子”苏清河嘴角一抽，眼前这块明显平整过的地面积都有近千平了，果然不是双塘村那都要开山划宅基地的山卡拉能比的。“子华说了，就盖个小别墅，剩下的地方做个小花园。”黄树瑞乐呵呵，其实也是有些攀比心的，金叶村地大，有钱的起房子像盖庄园，再不济都要别墅样式的楼房，个个都在攀比。苏清河莞尔，“子华是个会享受的！”“唉，现在农村盖房也不容易了，既然盖了，那就尽量盖好点，盖喜欢的！”“也是应该如此，盖房子就应该该自己喜欢的。”苏清河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红砖瓦房，“我还是觉得这个老房子看着亲切！”这个老房子，承载了他的一部分童年快乐时光。“我也觉得亲切，大概大家都这么觉得吧，所以宁愿砍了果园子，也没人提出推了它！”黄树瑞看着这座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进去吧！”苏清河刚走到门口，正向望去，目光略过天井，正堂的供桌上摆着鲜果糕饼之类的。“你外公的坟山比较远，现在又不是重阳，庙里又只是拜神的，你就在正堂给你外公上柱香吧！”苏清河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瘦小老头的形象，点了点头，走过偏厅时，跟白止招了招手，白止心领神会，抱着小乖乖跟在苏清河后面。这样的建筑里，正堂是当做拜祭祖先的小祠用的，没有谁的遗照，只是贴了几张黑字的红纸当灵牌。“你外公就是在这里走的，那天正好是年初二，你大姨小姨带着孩子来拜了年，那晚你外公就走了。明明做完手术后一直都是痴呆，谁也不认得，偏偏那天好像记起了所有人，谁来喊他他都很激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了话。”黄树瑞声音有些颤抖，说起那年的事，“他就躺在这里，天快黑了，突然着急，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吼声，我们都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只能一个个试探，当叫到大姐的名字时，他歇斯底里，状若癫狂，我就知道了，他等了一天，想看看大姐！”苏清河眼睛通红，白止早已哭成了泪人，只有不谙世事的小乖乖目不转睛看着供桌上的鲜果糕饼，但可能受到气氛影响，一直很安静。黄树瑞的声音没有停止，“他一直在等大姐，我劝了好久，想要抱他回房，他就闹，我只能跟他说，大姐已经不在了，他好像发疯似的，低吼声一直不停，好像个野兽。我凑近想要听他想要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一个‘河’字，我就问他，是不是想问阿河，他更激动了，甚至想要起来。”黄树瑞靠着墙，看着屋顶的房梁，那天的事彷若昨天发生似的，“只是他动不了说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起来他就好像那日头一样，天黑了，他的生命也就走到头了，我们一直守在他身边，也听到他最后的那一声‘阿河’，就好像你小时候贪玩，他站在门口呼唤你回来吃饭一样，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慈祥！”苏清河此刻早已泪流满面，他记得那个晚上，休息间隙接到舅舅的报丧电话，只是懵了懵又继续投入到工作去。“阿河，我找人帮你算过命的，算命老说你以后能当镇首！”“阿河，那是猪冲凉的地方，你在这里玩什么，快回去换衣服！”“阿河，你想要骑猪啊我抱你上去！”“阿河，你爬那么高干嘛，快下来，我摘下来给你！”“阿河，这些五敛子你拿回去吃！”“阿河……”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陆续浮现，那个矮小的老头总喜欢笑眯眯的喊着他，对他的所有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只是他这些年魔怔了，满脑子都是想着挣钱，忽略了太多。从供桌上取了三根香，点着插到香炉里，三跪九叩后伏地不起。他很羞愧，明明早就懂得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的道理，明明早就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遭遇。但他就是醒悟不了，他觉得一切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没有钱。“外公，我回来了！我带着你的外孙媳妇和重外孙女回来了！”“我对不起你啊，没能回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