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她什么都想,却什么都想不出头绪。“城里的孩子,屯落的狗”,这是妈妈的话。不用说城里,就在农村的学校里,和她同班的那些女同学,都有属于自己二课,她们有的去画画班学画画,有的去舞蹈班学舞蹈,有的去口才学校学口才,还有的去古筝学校学古筝。她们学的都是艺术,而自己什么学校都没有进过。因为妈妈不喜欢这些艺术类的课程。妈妈不喜欢,她就不能去学。有时,妈妈还生气地对她说:“女孩子不能学舞蹈,也不能学画画,更不能学古筝,学这些科目的孩子一般都不爱学习。玩物丧志,女孩子学会了这些东西,就会虚荣心泛滥。只有学习好的孩子,将来才能有出息。”胡冬雪心里明白,妈妈那是怕花钱。即使家里没有那么多孩子,妈妈也不会花多余的钱,让她去学那些科目。她不懂这些艺术,更不懂相夫教子,她只会管钱,只会用恶语伤人。直到现在,胡冬雪才明白:那是因为自己的家里实在太穷了,根本就拿不出学二课的钱来,让自己去发展特长。
人家的妈妈都会给自己的女儿买漂亮的裙子,买漂亮的发卡,买漂亮的鞋子。而自己的妈妈除了给自己交够学费之后,连买一本本的钱都精打细算。村里的人,都说妈妈能干,会过日子。可是她过日子的方法,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其实,这些对胡冬雪来说,这都不那么重要。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妈妈总是口无遮拦地伤害自己。
胡冬雪清楚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妈妈爸爸到地里干活,常常把自己留在家里,照看几个弟弟妹妹。当人家的孩子,捧着童话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美人鱼的时候,她正背着弟弟,领着妹妹在院子里的鸡窝鸭窝中捡鸡蛋鸭蛋,然后把猪赶到猪圈里面吃菜,把鹅赶到院子里面吃食。当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被妈妈带到幼儿园表演节目的时候,她也只能坐在屋檐下面的矮凳上,望着渐渐落山的太阳,等着爸爸妈妈赶着马车从地里归来。她童年的天空,只有一座院子那么狭小,她的理想像落在树梢的麻雀一样,也只有门前的大榆树那么高。用妈妈的话说,你是家里的老大,当老大的就应该为弟弟妹妹着想。她在妈妈的身上看到的也只是无休无止的劳作,和无休无止的牢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胡冬雪开始喜欢读课外书,而且她读的书一天比一天增厚。她还喜欢听收音机里那些讲故事的声音,总能在抑扬顿挫里,把她的思绪带到一个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