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颈圆身一口瓶,气如高山势如海。
陈景横眉冷眸。
话喊得不大,是细细吐出来的。
可那二十多人瞠目,愣是没一个敢再说话。
口吐青瓶。
这是仙家手段。
为首男人,眼中错愕交织,微张着嘴,露出夸张二两门牙。
仙人!
这位看起来细皮嫩肉,连城东、城西都进不去的小郎君,竟然是位仙人。
看着他,感受那股蓬勃威赫的仙气。
男人不由被压弯了腰。
个头一点、一点缩起变矮。
脸色从流氓到严肃、眨眼就又转为谄媚。
“小郎君。”他点头哈腰,“小人有眼不识真仙。”
“您瞧我这张嘴。”
他毫不犹豫,抬手狠狠一抽,在右脸颊上印下厚厚掌印,摊染晕红,作血色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们都是从腌臜物里混的下等人。”
“这狗眼无珠、嘴臭龌龊。”
“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瞪眼,围在桌边的众青皮地痞恍惚间回神,一个个仓促弓腰,连滚带爬。
哐哐——
陈景又砸两下桌子。
看起来精致、脆弱的瓶子安然无恙。
而那桌子和满席饭菜,和逃窜的那些个人、和他们内心里暂生的侥幸一同,碎裂崩坏。
“让你们走了吗?”他轻声。
二十多人连滚带爬,慌慌乱乱又滚回来。
陈景坐下,把瓶子放到凳上,把手伸出。
江雀儿递来手帕。
他擦擦嘴,抬手一勾。
出言不逊的男人脚一软,顺势扑通跪下。
陈景挥着手帕,打在他脸上,掸去污渍:“我和你打個比方,就说你在吃饭,有人在你面前拉了一泡屎,然后想拍屁股走人,这合理吗?”
玉还真和江雀儿皱眉。
这比喻够恶心的......
男人摇头。
“既然不合理。”陈景把手帕递回给江雀儿,“那要怎么办?”
男人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好的方法,是拉屎的人把这泡屎给吃下去。”陈景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男人嗓子微动,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不过你们又没拉屎。”
“我又不能让你们吃人。”
“这样吧,刚才你们是要多少钱来着?”
男人还把头低着。
陈景抬脚,勾起他的下巴:“说话,刚才要多少大钱?”
男人声微如蜱虫:“一人十个,我们来了二十六人,一共是......”
他没读过书,过十的加减法就算不清,更不要说这种复杂的乘法计算。
谁敢提......
扑通、扑通——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跪下去。
陈景又“嗯?”一声。
断腿那个,拖着自己残肢,慌张飞快地爬出门去。
没人敢笑。
陈景伸了个懒腰,探头看向掌柜:“再备一桌吃食,送房间去。”
说着,就迈开步子,往楼梯走去。
掌柜快步从柜台里绕出来,苦声哀求:“上仙,仙人!”
“我们这可还是要做生意的,您让他们......”
陈景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审度,在脑袋、脖子、大腿上晃荡。
掌柜连连止住,不敢再说话。
他们上楼,走回房间。
“就那么把他们放在下面。”江雀儿皱眉,“不怕他们跑了?”
“他们不敢。”陈景摇头,往床上一摊。
玉还真反而在意另一件事:“暴龙师兄,为何那掌柜只是被你看一眼,就不敢拦着?”
怕?
她在那掌柜身上并没感受到多少惧怕之意。
但就因为如此。
她看不懂,为什么掌柜会阻拦,但偏偏后来又不足拦了。
“我有钱的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陈景有气无力挥挥手,“谁能知道,谁最清楚?”
“你是说那个掌柜?”玉还真惊讶。
江雀儿也惊讶。
那掌柜可是个好人,对陈景毕恭毕敬,哪怕对她们两个奴隶身份的人,也都和颜悦色、有求必应。
陈景把手落下,扒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翁声瓮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就该有人上门了。”
江雀儿和玉还真讨论,盘清前因后果。
那天晚上,陈景说的不是空话。
搞事他真是专业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占着理。
在他们吃完饭后,果然有人找上门。
被掌柜领进门,是一位年岁三四十的汉子,一头短发、蓄着浓密胡须。
他进来后,微微笑,态度也温和:“我是天母殿外卫,得天母赐姓民,唤我民徐便可。”
“阁下如何称呼?”
江雀儿和玉还真立马紧张。
生怕陈景又蹦出什么惊世骇闻之词。
他微微一笑:“我姓暴,叫我暴龙就好。”
民徐拢剑,态度更温和:“不知暴龙兄能否摊开左手,让我一观?”
陈景皱眉,表情不悦,不甚情愿地伸手。
民徐看一眼,连声道歉:“暴龙兄见谅,总有罪周氏人,企图伪装成遗散修士。”
罪周氏。
陈景面无表情点着头,心里把它记下。
已是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