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张了张嘴。
他那时候还小,颠簸一路,喉咙里渴得冒烟儿。
还记得,就是那个大娘,喂了自己一口水。
喝完,他就倒在大娘的怀里,晕了过去。
连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他好恨,好怨自己!为什么不多撑一会儿!
爹走的时候,一定很孤单吧。
娘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呜呜……师父……”
小道士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他深深地扎进长春道长的怀里,哭得全身颤抖。
“姜家是厚道人家,没有让你爹曝尸荒野,他和姜老汉作伴,每年也能得到一些香火孝敬……以后等你长大了,再送你爹回老家……”
无论是信佛还是信道,当下世人都讲究一个叶落归根。
死了,葬在祖坟里,葬在爹娘亲人的旁边,那才叫死得其所。
长春道长用这件事来给小道士鼓劲儿,暗示他,首先你得好好长大,才能让你爹含笑九泉。
小道士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回到家里,姜老太的情绪很低落。
大家都看出来了,但谁也不敢瞎问,只是对着姜芙旁敲侧击,希望打听两句。
“娘累了,娘背我上山了。”
姜芙也不想多说,含混过去。
众人这才放心。
也是,半山观虽然在半山腰上,但爬上爬下的,娘到底岁数大了,累是正常的。
苗氏赶紧烧了一锅水,要伺候姜老太泡脚。
孰料,姜老太摆手,还穿上了鞋,显然要出去。
“都别跟着,我转转就回来。”
姜老太执拗地推开家门,走进夜色。
她去了姜老六家。
姜老六一家子都准备睡了,见到姜老太,姜老六赶紧披上衣服,颠颠儿出来。
“二婶,你咋来了,出啥事了?”
不会是孩子又丢了吧,姜老六都怕死了。
“你二叔刚死的时候,咱家芙儿咋来的,你还记得不?”
姜老太也不铺垫,上来就问,把姜老六给问懵住了。
他半天才回过神儿,也有些惊慌地问道:“咋,有人来打听了?”
姜老太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我这心里不安稳,过来叮嘱叮嘱你,你也要和村里人说说,别漏了风。”
姜老六放松下来的同时,立即正了正脸色。
“那不能,谁也不会干这种缺德带冒烟儿的事,也不怕祖宗怪罪!咱芙儿就是你和我二叔的遗腹子,这孩子一出生就没见到爹,要不是为了养活她,二婶你当初也要跟着二叔去了,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谁来问也是一样!”
他斟酌着,又咬咬牙。
“等明年初一,开祠堂,这些娃儿也不小了,六七岁,算是立住了,就把村里这几个娃儿都上族谱,让祖宗高兴高兴,都是咱老姜家的后人,祖宗保佑孩子们呢!”
姜老太心中大定。
上了族谱,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姜家人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孩子容易夭折,不养到七八岁,大人不敢随意打扰祖宗。
所以,除了姜芙以外,村里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都等着上族谱呢。
刚好一起上了,不打眼。
正事说完,姜老太也不耽误,转身就走。
黑灯瞎火的,怕她摔了,姜老六硬是把人送回家,这才回去睡觉。
哎,村长也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