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没有看错,这些人几乎都是地痞无赖闲汉小混混。
他们平日里最害怕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因为每个人的屁股都不干净,经不起细查。
稍一恐吓,就纷纷说出实情。
一个小贼交代:“我听状元客栈的掌柜的骂伙计,说有个穷书生跑了,就留下几本破书,还不够顶房费的。我记得那个穷书生,听说他跑了,我当晚就溜进客栈,把他留下的书偷了,卖给书肆……”
林越打断他的废话:“你为什么会记得他?”
小贼嘿嘿一笑:“那小白脸落了榜,放榜那天好像丢了魂儿,在街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小心撞到一辆马车。我还等着看他倒霉呢,哪知道马车里的人竟然没骂他,还让车夫把车停下来,问他有没有受伤。这小子真是走运了,啧啧……”
林越挥挥手,让人把他带走。
盘问一宿,结果这伙人说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
林越又把画像拿给他们看。
那小贼很笃定地指着其中一个:“就是他,我说的那个小白脸!被我偷书的!”
大家都很鄙视地看着他。
真是的,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但很快的,也有人认出了自己认识的。
一个闲汉迟疑道:“这人我在茶楼门口见过几次,听茶博士说,此人每次必点大红袍。”
林越心惊。
大红袍在前朝就已经是贡茶,价值不菲,岂是穷书生能经常喝的?
除非是有人请客。
那么和他一起喝茶的人又是谁呢?
但他再问,闲汉便说不知道了。
看神色,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一直折腾到天亮,林越只好把人放了。
不过,他也警告他们:“不许离开京城,以后还会找你们,都老实一点!不然,刑部的大狱有的是地方!”
有人笑嘻嘻地试探道:“大人,刑部关的都是重刑犯,咱们哥几个无非小偷小摸,哪里就值得劳动您老人家了!”
林越冷笑,一字一句地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本官现下查的就不是大案要案呢?”
众人一凛,喏喏连声,都吓得脸色泛白。
忙碌了一宿,林越掏出一吊钱,让那几个小吏去吃早饭。
他自己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慢慢踱着步子往家走。
一路上,林越都在思考。
失踪的都是年轻男子,即便再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想把他们当众绑走,也不可能做到让人毫无察觉。
那只能说明他们是自愿跟着此人离开的!
回到家中,等他说出心中的猜测,晨耕大喇喇地说道:“能和读书人说到一起的,肯定也是读书人咯!那些举子不是都挺傲气的,普通人上前搭话,他们还不爱搭理呢!”
林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在纸上写下“同道之人”四个字。
站在旁边的春杏却欲言又止。
林越让她有话直说。
春杏则道:“说不定是老弱妇孺呢?人都有怜贫惜弱之心,公子们读了多年圣贤书,面对这些人,他们或许也很难拒绝。以前我住在巷子里,就听说有人贩子用拐来的小孩骗人,或者年轻女子,上了年纪的阿婆,瘸腿的老大爷,甚至大肚子的小媳妇,一骗一个准。”
这也不是没可能!
林越点头,又在纸上写下“老弱病残”四个字。
三个人随便聊聊,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调查方向,实在令人郁闷。
同样郁闷的,还有长兴伯等人。
今天恰巧是大朝会,皇帝刚一露面,身为新政魁首的王阁老便上书,提议收回勋贵庄田,以丰盈国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国库没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但割肉割到自己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谓勋贵庄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有勋贵们才有的庄田!
有些外戚,或者公爵之家,子孙压根没出息,家里早就只剩空架子了,再收回庄田,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连一向在朝会上站着睡觉的承恩侯都当即匍匐在地,失声痛哭,一边求皇帝,一边骂王阁老之流。
等混在人群中走神的长兴伯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坏菜了。
没了庄田,以后家里只有儿子一人能拿俸禄了,其余人包括自己都是吃白饭的,岂不穷死!
于是,长兴伯也跟着一起嗷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