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近一些,不甚明亮的灯光将他的脸映照出来。
邓芃含笑,语气里多了一丝惊喜:“是林公子?”
来人正是林越。
他陪林老姨娘吃了顿饭,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茶,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伯府前院住了一些幕僚和族亲,林越已经十八岁,断不可能和林老姨娘住在一起,张氏就命人在前院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
平时,林越也很少往这边来,今天是除夕,算是一个例外。
林越拱手行礼:“见过世子。除夕顺遂。”
邓芃也颔首:“岁岁平安。”
他看向林越来的方向,又关切道:“林老姨娘还好吧?”
林越清隽的脸上多了一丝笑痕:“姑祖母一切都好,还要多谢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平日多有照顾。”
目光一转,他留意到洗墨隐隐透着焦急的表情,再次拱拱手:“天寒地冻,不打扰世子,林某先行一步,待明日同众人一起给伯爷与世子拜年!”
邓芃同样没多做挽留。
待林越一走,洗墨再次催促道:“世子,求您了,跟小的回去吧!”
声音带着哭腔。
这大过年的,万一病了,都不好叫大夫来看,不吉利。
幸好邓芃已经调整好心情,转身回了院子。
不只是洗墨,连叶氏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传出去邓芃除夕没在房里睡,那她明年一整年都不用见人了,丢脸丢到姥姥家。
不提邓芃和叶氏这一宿的同床异梦,等林越回到前院,他的小厮晨耕急忙迎了上来。
“少爷终于回来了,您干嘛非让小的留下看家,小的也想给姑太太磕个头呢!”
晨耕有些委屈地说道。
林越解开外氅,笑着丢给他一个荷包。
“不磕头也少不了赏,拿着吧,这是姑祖母指名给你的!”
晨耕接过,笑嘻嘻的,嘴里还是解释道:“小的不是图银子,只是担心姑太太的身子……”
林越笑容微敛:“姑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但你我都是外男,又不算府中的正经亲戚,尽量少去后院走动。”
就连他自己都是净捡着没什么人的小路走,吃了饭就匆忙告辞,一刻钟也不多待,免得被人说闲话。
晨耕又往火盆里加了炭,提来热水,伺候林越洗漱。
这期间,屋子外面偶尔传来几声女子的说笑声。
晨耕不悦地撇撇嘴,嘟囔道:“什么玩意儿,心比天高的下贱东西……”
林越穿着雪白的中衣,他散了头发,正坐在灯下看书。
闻言,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晨耕马上闭嘴。
“不必理会,她爱如何就如何。只一点,你看好我的屋子,不许她进来,更不许她碰我的书本,可记住了?”
晨耕用力点头:“小的记得牢牢的呢,她昨儿倒是拿着抹布,说什么要擦屋里的家具,我就守在门口,不许她进。”
主仆二人说的是婢女喜鹊。
她原是张氏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林越初来伯府,身边又只有一个半大小子,张氏随手一指,指了这个喜鹊过来伺候。
这也是看在林老姨娘的儿子曾救了世子的份儿上。
喜鹊当时就不太乐意。
不过她见了林越,顿时又欢喜起来。
无他,这位林公子实在俊美得很,而且又是读书种子,听说十二虚岁便考中了秀才。
如果不是因为接连给父母守丧,说不定早就是举人、进士老爷了!
如今他孝期已满,自然还会继续科考。
于是,喜鹊立刻殷勤起来。
可惜的是,她压根近不了林越的身,那个叫晨耕的像是防贼似的防着。
不许进屋伺候也就罢了,居然叫她扫院子?
一气之下,喜鹊索性撂挑子,整天啥活不干,吃饱了就抓着零嘴儿去找原来的小姐妹聊天。
林越不在意,晨耕也当看不见。
半年下来,喜鹊觉得她的通房乃至姨娘梦,彻底破灭。
今晚,她趁着过年,拿着攒下的月例银子去正院,找张氏身边的管事妈妈,求人家把自己调回去。
那管事妈妈拿了银子,让她先回来,等出了正月再说。
喜鹊这才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一路哼着小曲儿,进门也不忘大笑三声。
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反正她是一定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