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毫无疑问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很多人陷入其中,都会九死一生。
但也有人例外。
张溥就是如此。
他的牢房干净舒适,朝南的窗子甚至会有温暖的阳光照入进来。
房中摆放了桌椅纸笔,供他书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的静室呢。
脚步声到了近前,一个太监的声音传入张溥的耳朵。
“西铭先生,陛下有旨,命你觐见。”
张溥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头书写。足足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将文卷收好,起身走出了牢房。
“西铭先生,沐浴更衣之地已经备好。”
张溥侧眼看去。
“为何要沐浴?为何要更衣?”
那太监闻言一滞。
“觐见陛下,自然要沐浴更衣。”
张溥却不听从。
“生是走一遭,死是走一遭,这牢狱也是走一遭。种种这般。都是张某所历,不敢欺君。”
太监恼怒,可是也没有办法。
只能任凭张溥穿着朴素的衣袍走出了监牢。
等刑部大牢的门打开时,外面人山人海的景象令张溥顿住了脚步。
“张某何德何能,竟劳京师百姓如此相待?”
太监在一旁脸色古怪。
“西铭先生误会了,这些百姓是来看毛承禄那逆贼被千刀万剐的。”
张溥愕然,难得闹了一个大红脸。
可这般走出去,迎着无数探寻的目光,让他颇为不自在,甚至走路都顺拐了。
他们刚刚走出去不远,身后陡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叫骂声。
张溥回头看去,就见一辆囚车缓缓走出监狱。
囚车上木栏里此时正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尽管有大队的锦衣卫左右看护,可愤怒的京师百姓依旧前仆后继,冲击的马车摇摇欲坠。
更有数不清的东西朝着车中之人砸去,几乎一瞬之间场面被彻底乱了。
张溥遥遥看了,唏嘘不已。
“这便是东江叛贼毛承禄吗?”
太监的眼中闪过恨色。
“正是此獠。陛下有旨,今日将其千刀万剐,只怕也难消天下百姓之恨。”
崇祯要想维护道统纲常,自然有利用张溥的影响力。
听到崇祯的话,张溥当真是热泪盈眶。
他呕心沥血、著书立说,为与山东论战废寝忘食,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这一天。
“陛下,学生观此文已成圆融之势。山东之事,路人皆知。学生这些时日潜心研磨,尚有诸多不解之处。”
见崇祯凝神细听,张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山东之说,新奇而古怪,完全不同于古今圣贤,另有体系。学生觉得,与其隔岸观火、雾里看花,不如深入虎穴,方可以窥破真容全貌。”
崇祯吓了一跳。
“你想要去山东?”
张溥慷慨激昂。
“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然护我圣教道统、保我大明江山之心,天地可鉴。山东虽为虎穴,学生亦视死如归。”
不得不说,张溥的这番表态让崇祯感动了。
山东的事情闹到现在,朝廷上下焦头烂额。
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深入山东去看看究竟。
锦衣卫能够传递回来的情报,基本都是大路货。
朝廷知道了,民间也都知道。
可对于山东的真正情况,朝廷始终看不透真相。
张溥和山东早已成为死敌,居然敢以身犯险。
别的不说,单单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就足以碾压朝野上下。
“倘若山东逆贼对你不利,又该如何?”
张溥坦然相告。
“学生观之,山东虽然谋逆,然并非残忍好杀、胡作非为之辈。学生来京之时,偶有所见。运河山东一段虽为逆贼所控,然过往顺畅、并不相扰。想来山东之辈不会因言而罪。倘若学生因此身死,能够唤醒天下有识之士同心戮力,也算死得其所。”
崇祯沉默不语,实则内心有些不喜。
他听得出来,张溥对山东似乎评价很高。
倘若山东真的好的话,那朝廷成什么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认同张溥的观点。
无论如何都要到山东去深入的看一下,才能找到对付山东的办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