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懋芳到了平原县。
他的待遇,并没有比高起潜好到哪里去。
“本官新任山东巡抚李懋芳。”
“我知道。”
威严赫赫的自报家门,碰到了小军官漫不经心的回应。
李懋芳大怒。
“既知本官乃是巡抚,缘何阻拦?”
那小军官呵呵笑着。
“可有证明?”
李懋芳勃然拂袖。
“就凭你区区一丘八,也敢阻拦本官?”
军官怒了。
一挥手,十数支火枪全都对准了李懋芳。
枪口黑洞洞的,带着择人而噬的深渊恐惧。
李懋芳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他可是二品大员,要是死在一群不识大体的小兵手中,可就成了千古笑话。
示意了一下,仆人上前,把印信、赦书拿出来,算是证明了他的身份。
就这,依旧没有被放行。
小军官急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引了一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回来。
看到来人,李懋芳眼睛都直了。
只因此人一头短发,仅仅寸余。身上穿的衣服,也非官服道袍,而是一身从未见过的黑色短打扮。
山东本地人看到一点都不意外,知道这是制服。
可在李懋芳的眼中,就属于伤风败俗了。
风俗风气这种东西,年轻人是最容易转变的。
因此在左梦庚带头剃发,又推行了制服后,年纪大的人还在适应当中,不少年轻人却纷纷跟风。
临清、东昌、安山湖、东平、胶州湾和登莱等地,短发的人比比皆是。
真的剃成短发后,人们迅速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尤其是工厂里,短发极大地避免了事故的发生,减少了工伤率。
有了实际的效果,不用政府刻意去推动,剪成短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简易的服饰也是一个道理。
并非是什么风俗的问题,纯粹是实用的考量。
政府的年轻人更喜欢制服。
因为轻便。
他们是跑腿最多的人,长袍官服穿着坐衙还行,一旦要动起来,实在是太拖累了。
走过来的年轻人可不知道自己在李懋芳的眼中成为了妖怪。
“李大人,我是山东行政委员会外事部礼宾司的王泽生,奉命前来接待你。”
王泽生莞尔一笑。
“请吧。”
李懋芳是个好官。
原来的历史上他担任山东巡抚时,着实稳定了山东的局面。
以至于他后来要离开,官民纷纷拦阻,就是不让。结果廷议都通不过,愣是让他做了下去。
进入山东后,李懋芳最担心的,就是山东被“反贼”祸害,无数生民哀嚎。
可南下的路上,他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道路两旁的农田里,俱是辛勤劳作的农民。
眼瞅着连绵不见边际的田地都被好好翻耕,田野间一片繁忙景象。勃勃生机,竟远超京师脚下。
这还是反贼祸害的地方吗?
更令他侧目的是,护送他们的士兵所过之处,沿途百姓不但不畏惧逃避,反而还会主动迎上来。
“瓜娃子,大太阳底下赶路,也不怕晒着。”
路边休憩的老农看到他们过来,竟拦住了去路。拿起水壶,一人给了一碗水。
王泽生谢了,接过来还问了一句。
“大叔,这水可烧过了?”
老农唬着脸,很是不满。
“烧过啦,烧过啦,你们这些娃娃天天喊、天天说,老头子再蠢笨也记住啦。”
王泽生这才端起碗,将水都喝干了。
“大叔,不是俺们多管闲事,实在是这生水里头啊,它有细菌。不杀菌的话,人吃了水是会得病的。”
老农也不是真个生气。
“村里的老师也是这般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放心吧,俺们现在都喝烧过的水。”
李懋芳也得了一碗水,喝了后,口中不似那般饥渴了。
窥着王泽生跑去田边看土壤,他悄悄问道:“你等不怕这些反贼吗?”
老农脸色当即变了。
看到他身上的明官官服,呵呵冷笑。
“天底下的反贼要是都这般好,俺们百姓可就烧高香了。哪像你们这些朝廷的狗贼,苛捐杂税逼死俺们不算,东江叛贼来了,丢下百姓们就跑。多少人惨死了?朝廷可曾管过?这样的朝廷啊,就得反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