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琳带着徐氏妇人联袂找到左梦庚,说了皮鞋之事。
这令左梦庚颇为欣喜,没想到江南人的商业头脑居然如此敏锐。
他当然知道皮鞋肯定会有市场。
毕竟在后世,皮鞋的受众很广。即使在现下,皮鞋不能成为主流,但凭借其精美和舒适的优点,一定会博得许多人喜欢。
“既然是你们姐妹商议的,那便你们商议着做好了。”
左梦庚当了甩手掌柜,把这件事交给了徐氏妇人自己弄。
徐若兰没想到他这般大方,不过也钦佩他的爽利。
“中恒信得过我等,自然是因为咱们都是实在亲戚。我辈妇人,没什么见识,操持这些杂务,也能勉力维持。只是有些章程,还需请教中恒。”
凡是商业领域的事,左梦庚都乐见其成。
“大姐但有所问,小弟知无不言。”
徐若兰说了一个难处。
“方才我等商议之时,若琳坚持皮鞋作坊放在山东。可是大家伙都觉着,江南繁盛,生意好做,还是放在江南更好。不知中恒何意?”
左梦庚看向徐若琳,想要知道她坚持的意图。
徐若琳却自顾自喝茶,仿佛事不关己。
可她的小动作还是让左梦庚明白,这媳妇是怕产业离得远了不好管控。万一给别人做了嫁衣,就不美了。
虽然徐若兰等人是她的亲姐妹,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徐若琳今后无论如何都要为左家考虑。
明白这份心意,左梦庚岂能不感动?
不过他觉着,徐氏妇人们的想法有些太简单了。
“从市场来看,作坊置于江南当为上选……”
徐若兰等人面露喜色,但随即被左梦庚后面的话打击的够呛。
“不过小弟有一点不明,还请大姐解惑。江南可有足够的皮货货源?”
好吧,徐若兰等人无计可施了。
如今的大明,棉纺、丝纺、麻纺等工艺都非常精湛发达,唯独毛纺和制革不行。
究其原因,就在于原材料上的限制。
大明禁止宰杀耕牛,而且本身牛马羊等大型牲畜就少,形成不了足够规模的产业。
江南之地就更不要说了,找块皮子都难。
这样的情况下,把皮鞋作坊放在江南,就成了无源之水。
俞氏不解,问道:“中恒,放在山东,便有货源了吗?”
左梦庚没有避讳,道:“福耀集团的股东中,有山西商人。他们勾连塞外,可以提供充足的皮货货源。走黄河运到山东,成本不高,十分方便生产。”
王氏问道:“为何不将皮货直接输送江南呢?”
这一下都不用左梦庚,徐若琳便给了解释。
“嫂嫂有所不知,运河关卡众多,搜检频繁。这么多的皮货运送,很容易引起麻烦。”
说句不客气的,没有这些家族支持,松江知府都甭想坐稳。
左梦庚始终牢记那句名言。
“把朋友弄的多多的,把敌人弄的少少的。”
如此一来,胜负之势必然逆转。
尤其是想要在明末发展新阶级,以此来对抗顽固守旧的地主阶级,利益的培植相当重要。
当新阶层获取到足够的利益,来到了和旧有势力对抗的最前沿时,不用左梦庚怎么去苦心孤诣地拉拢,这些新阶级自然而然就会推动着他去改造世界。
松江府这边想要和左梦庚谈生意的,除了徐氏妇人之外,还有更加急切的。
徐氏的姻亲和松江本地的商人们联袂登门,全都是来找左梦庚的。
徐尔觉的岳父俞廷锷、徐尔爵的岳父乔炜、徐尔斗的大舅子孙和鼎、徐尔默的岳父黄真,艾庭槐、许远度、潘晓纳的父亲潘云龙。
为何徐尔斗的妻子姓王,可大舅子却姓孙呢?
因为王氏是孙元化的养女。
没错,孙和鼎是孙元化的长子。
孙元化共有三子,如今全都在家读书。
除了徐家的这些亲戚之外,还有当地的大商人。
“这位是张淇张望水公,行商天下,走南闯北,见识无数。”
“这位是青龙镇李万才公。”
“这位是沙冈镇秦止问公。”
“这位是乌泥泾蔡长山公。”
“这位是枫泾镇柏思叙公。”
“这位是朱泾镇陈眉公。”
“这位是钱门塘康西林公。”
“这位是珠街阁沈有田公。”
“这位是娄塘镇瞿叶瞿漫松。”
“这位是南桥镇房师贡公。”
听到徐骥一一介绍,左梦庚才发现,自己对古代的上海认知有些偏差。
他一直以为,上海的崛起是在鸦片战争后,通过开埠造成的。
原来在明末时,上海的城市格局基本上就已经形成了。
“估客往来多满载,至今人号小临清。老夫这个朱泾镇人,见到左将军实打实的临清人,实在是倍感亲切。”
陈眉公就是陈继儒,赫赫有名的大画家。
此老是朱泾镇人,今日来此,却不是来研讨学问和画作的。
潘云龙代表大家问道:“中恒,据闻山东匪乱俱由你专责平定,却不知何时方休?”
左梦庚有些奇怪。
山东的战事,为何这些松江府的人那么关心?
“敢问叔父,其中有何关窍?”
潘云龙顿足,满面愁容。
“你是自己人,也不需瞒你。因山东之乱,我松江府已无棉花可用,大小工坊、各家各户再无进项,怕是要饿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