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说撤军,就真的撤军了,并非虚言恫吓。
而他的决定,有点吓到了黄宗羲。
“中恒,此番却是你莽撞了。咱们还没到出头时机,弄不好这一次有麻烦了。”
左梦庚却不当一回事。
“安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黄宗羲难掩忧虑,回过头来,赶紧让人给在临清的瞿式耜、张继孟、李邦华等人传信。
等左梦庚回到临清时,立刻被这些人请了去。
“你和衡藩冲突一事,我们仔细思量,觉得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朝廷雷霆降下,我们的实力暂时还扛不住。”
李邦华代表大家说了意见。
左梦庚看着他们无比严肃的样子,心底偷乐。
“那该如何应对?”
瞿式耜理所当然地道:“官员和宗藩发生冲突一事,在所多有。大多数时候,宗藩都是吃亏的一方。不过此事咱们有点理亏,依我之见,还是立刻上书自辩为好。”
明代的藩王没有什么权利,经过被本地官员拿捏的死死的。但这不能说明藩王就狗屁不是,就真的干不过官员。
尤其左梦庚武将的身份,更是容易让朝廷警惕。
但他们的想法,左梦庚却不认同。
“我既然没有做错,为何自辩?”
张继孟顿足,生怕左梦庚不知其中的厉害。
“中恒,切莫刚愎自用。咱们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稍有不慎,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要不保。”
见他这么说,左梦庚也严肃起来。
“诸位,你们的想法太被动了。倘若我当真上书自辩,那才是生死操之人手。”
柳一元对官场、朝政不是很懂,急道:“这么做多少可以补救一些。”
“为何要补救?”
见左梦庚似乎还不知悔改,李邦华生气了。
“倘若衡王世子上疏弹劾于你,你该如何自处?你可知,藐视宗亲、以下犯上乃是大罪。”
左梦庚的眼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那我也可以上疏弹劾衡藩啊。”
瞿式耜以为左梦庚落不下面子,问道:“你能弹劾衡藩什么?”
左梦庚的语气幽幽的,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勾结白莲,意图谋反。”
刹那间,诸人都感觉到一股子凉意。
李邦华吓坏了,以为左梦庚要行险。
“万万不可,此事朝廷一查便清清楚楚。到了那时,你的罪责更大。”
左梦庚依旧不为所动。
“所以啊,这罪名前面要加个‘疑’字。咱们合理怀疑,就此上书,不是人臣之道吗?至于紫禁城里那位信不信,那就不归我们管了。”
张继孟摇头叹气。
“陛下岂会相信此等拙劣之言?”
左梦庚的脸色阴冷中带着戏谑。
不得不说,朱由棷的心思挺恶毒的,弄不好真的能让左梦庚脱层皮。
看了奏疏,崇祯果然大怒。
“左梦庚胆大包天,朕隆恩厚遇,他却嚣张跋扈,必须严惩。”
王承恩不说话,只是猫着腰,等着崇祯下旨,他就草拟用印。
可还没等崇祯说话呢,张彝宪滚了进来,脸色煞白,抖如筛糠。
“陛下,东昌协……东昌协参将左梦庚上疏,弹劾……弹劾衡藩……疑勾结白莲,图谋造反!”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来奏报此事。
可内廷其他的大佬全都见机跑了,他避无可避,不得不直面崇祯。
崇祯本来在思虑要给左梦庚制定何等罪名,听闻他的话语,当即愣住,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张彝宪头也不敢抬,急急地把事又再说了一次。只希望崇祯看不到他,不要找他麻烦。
崇祯久久无语,脸色几经转换。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差不多过了盏茶功夫,他才幽幽问道:“大伴,你说……衡藩和左梦庚所言,哪个是真的?”
如果是旁人,听到他这么问,肯定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作为从小伺候崇祯的王承恩,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玄机。
一个明明是亲戚,却以藩属相称;一个是臣子,却直呼其名。
“老奴一时片刻,也不得其解。但想来衡藩跋扈,是有的。”
崇祯长舒了一口气,命令道:“让锦衣卫韩川去查一查。”
至于查什么,懂的都懂。
韩川很给力,三日后就带着结果来见崇祯了。
这个速度,令崇祯颇为赞赏,愈发对他的才干满意了。
能不快吗?
事情的原委就是左梦庚给的。
待韩川把事情真相一说,崇祯又是气恼又是苦笑。
他原以为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忍言的大事,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左梦庚和衡藩的口水战。
衡藩不识大体,为了自家田地,居然阻止左梦庚作战。
左梦庚年轻气盛,一怒之下直接撤军了。
至于左梦庚控告衡藩意图谋反嘛,崇祯想想,换成自己在左梦庚的立场上,或许也会这么想。
“传旨,左梦庚跋扈,降两级留用。衡藩不知公忠体国,祸乱朝政,着即日起禁足五年。那个管事太监周全……打死。”
这个旨意一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崇祯是偏向左梦庚了。
降两级留用,那和没处罚有什么区别?
其实崇祯这么做,也是无奈。
“责令左梦庚用心剿贼,山东之乱不平,朕饶不了他。”
还不是无人可用、无兵可用?
山东白莲之乱,没有左梦庚出手,必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