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突然有一种被人踹开的感觉,然后方继藩毫不犹豫地和父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心里大抵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方继藩的马屁,在弘治皇帝耳里,实是肉麻之至。
弘治皇帝竟是无言,良久,拉起了脸来:“得了吧,少在朕面前卖乖讨巧,把事办妥,才是造福天下!还有……”这时候,弘治皇帝的面上露出了值得玩味的模样,他一副教训方继藩的口吻道:“以后要谨言慎行,贵州巡抚钱钺,是朝廷重臣,你今日在筳讲中如此诽谤他,若传到他耳里,他肯干休吗?以后有事,私下和朕上奏即可,免得口无遮拦,得罪了人。”
这句话,说是训斥,却更像是对小辈的教诲。
口口声声说钱钺在贵州主政一方,会导致土司叛乱,还说肯定弹压不住叛乱,这不是摆明着和人说,钱钺办事不利,不足以担当重任吗?
人家在贵州为朝廷效忠,你方继藩一个总旗官,背后打他黑枪,他在京里难道没有朋友?何况他是天下著名的能臣,便连朕都欣赏他,你方继藩就不怕被人用吐沫星子喷死?
被弘治皇帝再次提起,方继藩想到贵州的事,不禁恼火,明明说的是真的,历史上确实发生了,可偏偏就没有人相信。
虽说方继藩是天下人眼里臭名昭著的人渣败类,可实际上,方继藩还是怀着一颗热心肠,他很清楚的知道,叛乱一起,必不知多少人遭殃,所以才坚持己见。
此时,方继藩又忍不住道:“可是陛下,臣确实认为,这钱钺毕竟书生气太重,若是在山东、河南主政一方,倒也罢了……可放在了贵州,他那一套教化的手段,只怕……丝毫无用,臣以为,朝廷应当……”
还不等方继藩说下去,弘治皇帝就瞪了他一眼,他觉得方继藩胡闹得有些过了,方继藩这一次确实是立下了大功劳,可也不能得意忘形,钱钺此人,弘治皇帝是信赖有加的,何况朝廷刚刚平定了叛乱,威慑了西南诸土司,还会有哪个土司如此不开眼,还敢造反?凭着弘治皇帝多年主政的经验,想想都不可能。
弘治皇帝瞪着他道:“好好将采煤的事办成,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
方继藩最郁闷之处,想来就是无论自己如何正确,最终却碍于自己这一重身份,从而总是不会被人所信任。
当然,这件事的根源就在于,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那些内阁大臣,都带着固有的‘执政经验’,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就算是方继藩喊破了喉咙,他们怕也听不进了。
也罢,有道是,吃了亏,才会肯痛定思痛。
回过头一看,却见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一对张家兄弟如沐春风的快步追上来。
方继藩便朝他们笑。
他们也朝方继藩笑。
方继藩笑这两个大傻瓜。
他们也笑方继藩这个天下第一冤大头。
张延龄亲昵地上前,很热情地抚了抚方继藩的肩,然后一副心疼的样子:“贤侄清瘦了,要不要去府上喝点水,补一补身子?”
瞧他如此‘关心’,方继藩拨浪鼓似地摇头:“好意心领,我爱吃燕窝。”
张延龄顿时脸拉了下来,勉强又挤出笑:“燕窝……燕窝不好吃,喝白水好,健康!”
张鹤龄生怕这小子继续纠缠燕窝的事,忙笑着道:“真巧,我们兄弟也刚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娘娘特意说起了你,狠狠的夸了你一通,我们兄弟也说,方贤侄真是大好人,晚生后辈里,没一个人比得过方贤侄的。”
方继藩也笑道:“哪里,哪里,太客气了。”
“噢,听说你近来在卖煤?”张鹤龄笑吟吟地道。
他消息很灵通,崇文殿里发生的事,他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从他如此灿烂的笑容来看,方继藩完全可以肯定,这一对兄弟,还没有发现西山那片荒地酝酿着巨大的商机。
方继藩很老实地点头:“是啊,做点小买卖,糊口!”
张家兄弟又笑了,真想说,方贤侄你这智商,不适合做买卖啊,我们兄弟都为你着急,你有银子赔,不如给咱们兄弟得了。
当然,张鹤龄自觉得还是有一点良知的,毕竟从方继藩手里挣了天大的便宜,便道:“那就祝你生意兴隆了。”
两兄弟接着交换了一个眼色,四目相对,眼睛的深处都带着嘲讽。
方继藩噢了一声,正预备要走。
却不妨,在这个时候,突的一辆马车来了,马车里走下了一人,此人锦衣华服,不过看上去,只是一个商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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