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很浅显的道理。
这便是新学的一切宗旨,方继藩在用毕生的精力去贯彻它。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觉得有理。
若人人如此,自己才可高枕无忧。
只是……
他依旧觉得徐家的那个小子可惜了。
于是,他看了徐俌一眼,遗憾的道:“徐卿家,令孙吉人自有天相,卿家不必……”
“哎……”徐俌只叹了口气,似乎心疼的厉害,却又无可奈何,道:“陛下,老臣现在确实是忧心如焚,只是……齐国公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老臣世受国恩,孙儿徐鹏举,若是能为陛下效力,纵万死,亦乃心甘情愿,老臣,无话可说。”
弘治皇帝道:”徐卿家能够深明大义,这就再好不过了,来人,给两位卿家赐座。”
说着,有宦官搬来了锦墩,二人坐下,弘治皇帝问起南京之事。
徐俌显得心不在焉,却也勉强收了心,奏道:“江南那里,破产的地主,数不胜数,因为在土地中,难得收益……因而……颇有怨言。”
弘治皇帝一挑眉:“噢?这又是什么缘故?”
徐俌一时也答不上来。
倒是方继藩道:“陛下,这是于情于理的事,大明承平日久,这一次次的天灾下来,哪怕是不酿生**,寻常百姓,也是无法抵御风险的,因而……土地不得不贱卖,最终,失去了土地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地方上的士绅,则通过这些,自是不断的兼并土地。”
方继藩顿了顿,继续道;“于是,有地者,他们抗灾害的能力越强,土地越来越多,贫者失去土地,沦为了流民。屯田卫曾在江西南昌府进行过调查,发现当地的土地,有四成以上,都握在大大小小百来个家族的手里,而这百来个士绅,通过联姻,几乎彼此之间,都是沾亲带故。他们出产的土地最多,余粮也是最多,贫者哪怕是有三五亩地,也只不过勉强够自己吃喝罢了,陛下……如此一来,这南昌府多余的粮食,不都堆积在这一百多人家的粮仓中吗?城中的人要买粮,饿着肚子的人想要吃饭,啊,不,吃一碗粥,就必须得去他们的米铺里去买粮,这粮价几何,某种程度而言,自是他们说了算。“
弘治皇帝听罢点头。
方继藩又道:”可是如今,西山钱庄开始免租土地之后,情况就有了好转,这地方粮价,再不是他们一百多个沾亲带故之人可以决定了。许多人家,得了三五十亩地,又免了租,不必向士绅上缴粮食,因而,他们的手里,也会多出余粮,一家一户,余粮并不多,可若是千家万户都有余粮,那么……就算那百来个家族想要联合起来,决定粮价,只怕,却也没有这样容易了。毕竟,市面上需要粮食的人少了,因为需要粮食,他们可以去免租地里耕种。而市面上售粮之人,却是多不胜数。“
徐俌立即道:“臣岂敢……陛下……老臣……”
弘治皇帝有些乏了,方才方继藩在此呆了老半天,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走,于是便命方继藩三人告退。
方继藩道:“儿臣还想……”
弘治皇帝疲倦道:”朕要就寝歇一歇,卿要侍寝吗?“
这话……嫌弃的意味很是明显。
方继藩:”……“
于是,方继藩只好悻悻然的告退。
他出了宫,后头魏国公和定国公便一左一右疾步追来。
徐俌大喝道:”齐国公往哪里去。“
方继藩见这两位老公爵年纪虽是老迈,可体力却是不差,想来……平时还是习弓马的,悲哀的发现,好像自己虽然年轻,可能跑不过他们,于是,立即露出了顺从的样子,脸上挤出真挚笑容,乖巧的道:”两位世伯,你们好啊。“
此时,必须笑的露出一点牙齿,显出自己的单纯和幼稚。
徐俌冷哼一声:“早就听你恶名了,老夫是遇人不淑,将孙儿托付给你,你过来……”
方继藩一脸天真的模样,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干啥。”
徐俌认真的道:“有大事和你说!”
大事……
方继藩见徐俌的样子极认真,好似很了不得的样子,心里嘀咕,这不会是诓我的吧,我方继藩上你这个恶当?
他犹豫片刻,却还是上前:“不知世伯有何事见教。”
“有人要谋反!”徐俌正色道。
方继藩想了想,脑子里瞬间掠过了无数个形迹可疑的份子,下意识的道:“太子殿下?”
徐俌和徐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