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善以前是个急脾气,而且最有正义感,性子……和谢迁差不多。
而他现在,虽是欲言又止,居然忍住了,他依旧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坐定,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刘文善很有几分佛系青年的淡定自若。
方继藩也不由暗暗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三人之中,只有江臣年纪最轻,他皱着眉,不由生出恻隐之心,良久,他才踟蹰的道:“恩……恩府……学生以为,恩府不该……不该对唐解元痛下杀手,这……这是有辱斯文……”
方继藩恶狠狠的瞪他,没有前途,他大喝一声:“胡说,分明是唐解元揍了为师……”
江臣不敢做声了:“恩师教诲的是。”
方继藩心里不由感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真是听话啊,做人师父好,比做人爹还强,他笑了笑:“接下来,就该好好教你们读书了,这一次,为师一定让你们将唐寅这臭小子踩在脚下。”
刘文善道:“恩师想要教授学生什么?”
“刷题!”方继藩振振有词,声振屋瓦。
“以你们的智商……”方继藩是个很耿直的人:“想要在会试脱颖而出,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刷题,这是最笨的办法,距离春闱,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为师要求你们,每日做题,一日要写出两篇八股文,为师出题。”
当然,出的题里,定是夹藏了今年春闱的真实考题,事实上,方继藩早就将这题出了,也已让他们写过十几篇文章,不过显然这不够,既然他们没有智商,也没有唐寅的才情,那只能用笨办法了。
此次春闱,主考乃是李东阳,虽然现在皇帝还没有确定人选,可历史上,就是李东阳作为主考,而李东阳的性格,在历史上也有记载,他也流传下来几篇文章,这几篇文章,方继藩在明史档案馆里,曾经作为李东阳性格以及为人处事的重要资料。
根据这些,就可以得出李东阳个人的偏好,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一个人对文章的偏向不同,有人喜欢耳目一新的,有人喜欢四平八稳的。
除此之外,就是规避舞弊案的问题了。
会试和乡试不同,乡试是小比,牵涉到的考官不多,比如应天府的乡试,主考乃是王鳌,这上上下下的事,都由他负责,只要王鳌不出问题,那么就绝不可能有人想到舞弊。
譬如,方继藩严禁三个门生外出交友,交你妹的友,有为师每天和你们愉快的玩耍,还需要朋友?
除了避免他们与人接触,另一方面,揍了唐寅,某种程度而言,既保护了唐寅,也保护了方继藩和他的三个门生。
现如今,满京师都在关注着这一场赌局,方继藩的名声在读书人地圈子里,更是彻底的臭不可闻了,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至于其他的文臣……也只能用呵呵来形容,说难听话,就算有考官想要泄题,从他家门口一直到崇文门排队怕也轮不到方继藩啊,能做考官的,俱都是清流官,何谓清流,喻指的是德行高洁负有名望的士大夫,莫说说是泄题,便是大街上遇到了方继藩,和方继藩打了个招呼,说不准名声也跟着臭了。
这令方继藩自鸣得意起来,其实本少爷,还是很有智商滴。
年关将至,接着便是亲戚之间要相互走动。
方家跟着文皇帝迁都至京师,其实也有不少亲戚,而且这些近亲、远亲,也多是皇亲国戚,譬如英国公张懋,其实论起来,方继藩有个姑婆,便曾是英国公张懋之弟张建的妻子,当然,这等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太过凌乱,方景隆今年脸色比以往好,觉得自己挺光荣的,儿子发了大财,还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现在三个门生,又是磨刀霍霍,走亲戚起来,也是虎虎生风。
方继藩呢,告了几日的假,调教三个门生,可詹事府的差事却不能丢,乖乖的又跑去詹事府里当值。
快过年了嘛,詹事府的安危要紧啊,忠心耿耿的方总旗兼詹事府伴读,怎么能不在呢。
其实到了年尾,詹事府里的许多官员都要沐休,也就是放年假了,方继藩觉得詹事府清冷了许多,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心里不禁唏嘘,虽然方继藩并不认得他们。
到了詹事府,自然要先去见太子殿下,到了正殿,却见太子殿下一见了方继藩,故意用衣襟裹着自己的脖子,方继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脖子,朱厚照便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方继藩笑了:“殿下又挨揍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呃……这似乎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